李承策雖然跟卓華容親近,但有關他身患隱疾的事並沒有對卓華容提起過半個字。
一來這事關乎他作為男人的尊嚴,二來,若萬一這件事泄露出去,身為一國儲君卻不能有子嗣,他這個太子的位子肯定再也坐不穩當。
好在暫且有太子妃跟她表哥兩個人的兒子,沒有人會想到他其實身患有隱疾的事。至於他儲君的位子,現在也很穩當。
李承策不欲在孟瑤的這件事上同卓華容多說,所以對於卓華容的這個勸誡,他表示他知道後,話鋒一轉,問道:“袁望的事,信王有何反應?”
袁望以貪墨各省賦稅的罪名被下了刑部大獄,隨後在他對刑部尚書的指示下,袁望又‘供’出了戶部另一乾人等,也儘皆被下了刑部大獄。
自然,這些人都是信王一黨。罪名確鑿後,供詞遞交到李承策案前,李承策佯裝大怒,下令從重處置。
於是如袁望等身居要職的人儘皆斬首示眾,其他的人則或流放,或收監,或革職,一時信王一黨不說被連根拔起,但也是元氣大傷。
卓華容對這一局麵顯然很滿意,笑道:“這個我還特地叫人打探了一番。聽說信王知道這件事之後,氣的臉色鐵青,當場就將手裡拿著的茶杯往地上一摜。隨後他倒是有心想要挽回局麵,但一應他們貪墨各省賦稅的‘證據’已經擺在了刑部大堂,都察院也聯名上書請求嚴懲,信王對此還能有什麼對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袁望等人被判刑。”
頓了頓,卓華容又說道:“經此一案,信王安插在戶部的人全都肅清了。現在的戶部如同鐵桶一樣牢固,都是殿下您的人,信王往後是彆想再插手戶部的事了。”
麵上神情極為的暢快。
李承策對這個結果也很滿意。
至於卓華容接下來提議的趁機廢了信王的事,李承策卻沒有同意。
倒不是因為兄弟情深。且不說天家原就無親情,他和信王雖然是兄弟,但並非一母所生。甚至李承策雖然是皇後所生的唯一嫡子,但因為熙寧帝寵愛信王之母張貴妃的緣故,是動過要將信王立為儲君的念頭的。
這樣的兄弟兩人怎麼可能還會親近得起來?
之所以沒有同意卓華容的建議,李承策自然有他的考慮。
一來熙寧帝尚在,李承策雖說現在總攬朝政,但暫且也隻是儲君而已。若此時便將自己唯一的親兄弟殺了,無論是什麼正當的理由,父猶再便弑弟,總歸會讓他寬厚仁德的名聲有所受損。
二來,李承策冷漠的想著,雖然信王一直覬覦儲君這個位子,但隻要有他在,諒信王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來。這次袁望的事,不過是給信王的一個警戒罷了。若他從此安分守己,以後等他登基了倒也不是不能讓他做一個閒散的王爺。但信王若繼續執迷不悟,等他登基了,自然不會再手軟。
隨後兩個人又說了一些其他的政事,卓華容就告退了。李承策也叫了內監過來伺候他穿上衣裳,回屋歇息。
*
是夜繁星淡月,信王府的外書房中一片燈火通明。
信王李承霄穿一件玄色金線刺繡雲紋的錦袍,腰間係一條犀牛帶,正沉著一張臉坐在椅子,聽自己的下屬時文柏稟報此案中損失的人員。
“......不但戶部左侍郎袁大人,郎中趙大人,耿大人,便是各司的員外郎,主事這些人,沒有一個存留下來的。且袁大人下獄之後的次日,蔡弘和就走馬上任戶部尚書一職務。其他諸如郎中,員外郎,主事這些空缺,也立刻有太子的人補了空缺。”
說到這裡,時文柏一臉的痛心疾首:“現如今的戶部,再沒有我們的人了。往後若我們再想知道戶部的消息,或是再有銀錢方麵的支出騰挪,那可是千難萬難了。”
李承霄緊握著手裡的沉香木手串,沒有說話。
不過他臉上的神情很冷,黑漆的眸中更是如有黑色的風暴在集聚,望過來的目光十分的淩厲。
時文柏見了,竟是心中一寒,兩股戰戰,差點兒沒有控製住自己立刻跪了下去。
好在下一刻就見李承霄收回目光,語氣冷淡的說著:“這事我知道了,你退下。”
時文柏鬆了一口氣,行禮告退。
他走後,李承霄依然陰沉著一張臉不說話,眼望著水磨青石地麵上鋪著的深藍色四合如意蝙蝠紋的漳絨毯。
他早先就已經收到海棠的消息,知道瑤姬現在是李承策的近身侍婢。
既是近身侍婢,自然能較旁人事先知道很多事。但是這近兩個月的時間過去,他卻沒有收到來自瑤姬的任何消息。
像這次袁望的事,李承霄不信瑤姬整日在李承策身邊會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但凡她得知消息後能及時的通知他,他就能事先做準備,也不至於他安插在戶部的人會全部都被李承策給連根拔起。
好一個瑤姬!這是要背叛他?
李承霄越想越怒,袍袖一掃,桌上放著的鎏金錯銀饕餮紋熏香爐瞬間便滾落到地上。
隻聽得哐當一聲響,香爐蓋子滴溜溜的滾到一旁,裡麵灰褐色的香灰悉數灑了出來,落在那張深藍色的漳絨毯上。
瑤姬,你好的很!揀了高枝兒就將我這個原主人給拋棄到一旁了。
不過彆忘了你身上還有我讓人下的青絲蠱毒,需三個月服用一次解藥。算算日子離著上次給你解藥也快有三個月了,這一次也該讓你嘗一嘗肝腸寸斷的滋味,以示懲罰了。
就不信你痛了這一次之後還不知道醒悟誰才是你真正的主人。若你依然還沒有醒悟的話......
李承霄眸中狠厲之色閃過,握著沉香木佛珠的右手也猛的一緊。等到蠱毒再次發作的時候,就隻能肝臟皆被蠱蟲蠶食成碎片,七竅流血而亡了,到時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