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瑤覺得今天的李承策特彆的難伺候。
剛剛才叫她將車窗簾子卷起來,可這會兒還沒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又叫她將車窗簾子放下來。
但誰讓他是太子殿下,她隻是個小小的宮婢呢,他說的話她就算心裡再不想理會,但麵上也得恭敬的應一聲是。
就又欠身過去,伸手要將車窗簾子放下來。
結果這一轉身,就看到李承霄不知道什麼時候策馬過來,正隨行在馬車外麵。
且仿似他時不時的就會往馬車裡麵瞟一眼,於是孟瑤轉過身的這會兒就正好對上了他的目光。
明明朝陽已經升起來了,較早間的涼意相比現在已經暖和了好多,但當孟瑤對上李承霄的目光時,仍然忍不住的覺得身上一涼。
就好像如同忽然之間被人扔進了深秋的湖水中一樣,手腳刹那間就沒有了溫度。
所以說這樣的一個男人,原來的瑤姬到底喜歡他什麼?
礙於青絲蠱的解藥還在李承霄手中,孟瑤現在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對他甩臉子。但讓她對著李承霄笑臉相迎,那她也肯定做不到。
於是就木然著一張臉,抬手將車窗簾子放了下來。
與此同時,車廂中的光線一下子就暗淡了不少。
不過孟瑤無所謂。她又不用批閱奏本,也沒有書給她看。就跪坐在坐墊子上,低著頭闔著雙眼,權當閉目養神了。
她心中原還是警醒著的,提防李承策會隨時叫她。不想後來好長一會兒時間都沒有聽到李承策叫她,人就漸漸的放鬆下來。
這些日子她晚上雖然睡的早,但早上起得也很早。往往天光才剛蒙蒙亮的時候就起來了,白天的時候人多少還是有些倦怠的。這會兒坐在馬車上麵,馬車行走間車輪子軲轆輕響,身子還隨著馬車輕輕的左右搖晃著,到後來她竟然就在這樣的搖晃中漸漸的睡著了。
李承策一開始並沒有察覺到她已經睡了。數次眼角餘光悄悄的瞥她,都見她垂首低頭而坐,一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膝上。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朱紅色的間色裙。約莫是洗的次數有些多了,這裙子的色彩看起來並不算光鮮。
倒是她的一雙手,十指纖纖若蔥,就如同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的一般。
腦中忽然就想起先前他握住她手時的觸感。肌膚柔嫩,溫軟如棉......
可惜這手的主人卻是個反應十分遲鈍的人,壓根不曉得何為乘勢而上。自上了馬車之後,就一直如同這般低頭安靜的坐著。
怎麼,她倒真將自己當成這馬車廂裡的一樣擺件了?
李承策也不曉得為何,心中忽然就有幾分不熨帖起來。
就偏過頭,抬眼直視孟瑤,開口喚道:“瑤姬。”
沒有應答。
李承策眉心微擰,略略抬高了聲音,又喚了一聲:“瑤姬。”
依然無人應答。
李承策不語,皺眉細看她。
然後就看到她的頭正隨著馬車的搖晃在小幅度的往下一點一點的。再細聽一番,就能聽到她清淺綿延的呼吸聲。
她這是,睡著了?
李承策不由的訝然。
這些年在他身邊伺候的人來來回回的不下百人,但從沒有一個敢在當差期間睡著的,孟瑤可謂是頭一個。
她這到底是有多膽大,又或者說是有多心大,才敢在他身邊當差的時候睡著了?!
李承策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頭一次遇到,不免有些怔愣住了。
待反應過來,他不由的輕聲失笑。
不過心裡的那股子鬱氣倒是頃刻間全都消散了。原是想要喚孟瑤倒杯茶給他的,這會兒見她睡了,便沒有再開口喚她。而是自己欠身過來,執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一邊喝著杯中的茶水,他一邊看著孟瑤。
知曉她現在睡著了,李承策自然不再是剛剛那般的偶爾偷覷,而是目光肆無忌憚的看她。
她垂著頭,看不到她闔起來的一雙眼。倒是能看到她纖長微卷的睫毛,鴉羽一般。偶爾還會輕顫兩下,不曉得她是不是夢到了什麼。
她雪白的雙頰上暈著一層淺淺的粉,看起來氣色很好,想必近來叫禦醫院給她喝的那些補身體的藥很有效果。
想到這裡,李承策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又微微的皺了起來。
因為他想起禦醫那時候對他說過的話,這位瑤姑娘的身子以前應該受過很多傷。便如同是一件瓷器,外表看著雖然釉色漂亮,通體無瑕疵,但內裡卻早就已經千瘡百孔。
也就是仗著現在還年輕,看不出來罷了。但若再不細心調養,等往後年紀大了,必定以前所有的創傷都會發作出來。到時要麼是性命不長久,要麼縱然能勉強活著,但遍身傷痛是肯定的。
舉杯喝著茶水的動作一頓,李承策眸光沉沉。
李承霄以前到底是如何待她的?
分明沒有將她當人看,但她卻還會心悅上他......
李承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光複又清明。
罷了,這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他何必要操心。難道還當真要對這個信王府的家養殺手心生憐憫不成?
不過是想要借她誕下自己的子嗣而已。若往後她能如這段時間一般一直規規矩矩的,或許等誕下他的子嗣之後他也可以留下她的性命。甚至還能保她一輩子衣食無憂,再不用受李承霄的欺淩壓製。
*
孟瑤之所以會醒過來,是因為馬車忽然停住了。
抬起頭目光茫然的看了一眼對麵車廂壁上掛著的一隻藍色繡竹葉紋的香囊,剛剛還迷糊的腦袋瞬間就清醒過來。
天啊,她竟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