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自己的災難,你是災難的四分之三。」——餘秀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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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在農曆意義上,已經算是秋末冬初時分。
趕在海城天氣完全冷下來之前,宜光私立高中開展多項社會實踐活動,校內校外都有,種類繁多,很是叫其他學校的高中生豔羨。
隻不過,這種活動大多並非強製參加,且需要自費。
對顏北梔來說,等於沒活動。
顏將為忌日過去之後,她開始專心致誌地準備期中考。
這回,她發揮得比第一次月考更好一點。
排名也前進了一名,來到年級第二。
第一還是越暄。
顏北梔倒沒覺得有什麼,理科差距太大,她本來就還要繼續努力才行。
……
周六,海城急劇降溫。
陳丹彤起得很早,走進客廳,把縮成一團的顏北梔叫醒。
“顏北梔,顏北梔。”
顏北梔睡眼惺忪,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因為太冷,她嘴唇凍得快要和皮膚差不多白,有種脆弱病態的美,讓人看了覺得心驚肉跳。
陳丹彤也微微怔了怔,先去臥室裡拿了一條毛毯,蓋到她被子上,這才說:“剛剛宗家給我打電話,讓我中午過去幫忙。時間不太夠,你過去一起幫忙備菜吧。加件衣服。”
顏北梔揉揉眼睛,坐起身,“好。”
兩人分頭行動。
按照雇主要求的菜單,陳丹彤要去挑選海鮮,顏北梔就去買一些排骨、配菜之類。之後再到市場門口彙合,一起搭車去雇主家。
周末城區路況不好,公交走走停停,難免叫人心生焦躁。
顏北梔看了眼時間,問陳丹彤:“還來得及嗎?”
陳丹彤點頭,“應該來得及。”
顏北梔:“平時他們家不都是自己備菜的嗎?”
要不是去市場耽誤了一些時間,這會兒,他們應該已經做完一半菜單了。
陳丹彤聲音不鹹不淡的,聽不出戲謔之意,“今天是她老公請幾個下屬吃飯。平時他們家自己吃,不會吃菜場裡買的食材。”
這些有錢人,金貴得不得了。
海鮮隻吃當天空運來的新鮮海鮮,牛肉得是有品級的和牛。哪怕是普通蔬菜,還有什麼有機無機之類的講究。
“……”
顏北梔“哦”了一聲,扭頭望向車窗外,定定看著掠過的街景,沒再說話。
中午十一點不到。
母女倆抵達雇主家。
宗夫人在待客,沒有出來接人。兩人也不是第一次來,熟門熟路地從保姆通道走進去,到廚房忙碌起來。
顏北梔依舊隻能打下手,幫著洗洗菜、刷刷海鮮。
顛簸一路,螃蟹居然還活著。
剛解開黑塑料袋,它們就揮舞著鉗子,張牙舞爪地往外爬。
這幾年裡,顏北梔家基本沒弄過大閘蟹,所以動作不太熟練。想去抓,還被鉗子夾了一下。
這一下太狠,隔著手套都覺得刺痛。
她皺起眉,條件反射地輕輕“噢”了一聲,手也跟著彈簧似的縮回來。
下一秒,背後傳來一個有點懶洋洋的聲音。
“……你沒事吧?”
顏北梔倏地扭過頭,對上一雙杏眼。
女孩長得很可愛,踩著毛絨兔子拖鞋,穿了一條棉麻休閒長裙,上麵縫了一片片刺繡,七零八落地遍布全身。
說不出是什麼風格,隻是覺得很特彆,有點藝術感。
她眼皮耷拉著,像是沒有睡醒,隨時都會倒下去。
顏北梔猜到了她的身份。
應該就是雇主家的獨生女。
宗想想也在端詳顏北梔。
片刻,她語氣肯定地開口:“你是顏北梔。”
顏北梔微微怔了怔,“你認識我?”
宗想想笑起來,點頭,“我叫宗想想,是T班的。那天你從學生會辦公室走掉的時候,我們擦肩而過了。”
顏北梔回憶數秒。
靈光一閃。
——“聽宗想想說,你被人打了。”
——“我家想想和你是一個學校的,也是高二……”
須臾間,顏北梔把這兩個名字和麵前這個女生對上。
“啊,你好。”
她客套地打了個招呼,然後就去繼續捉大閘蟹了。
全程,態度始終不卑不亢,並不因為對方是雇主的女兒、是T班同學,而表現出惶恐或是諂媚。
因為盛厭的緣故,宗想想一直對顏北梔很好奇。
她側了側臉,繼續注視著對方,似乎並不想結束這場對話。
“你是要刷這個螃蟹嗎?”
顏北梔:“嗯。”
“我可以找人來幫你。女孩子的手很寶貴,不能受傷的。”
說完,宗想想也沒給顏北梔機會拒絕,兀自從那條刺繡長裙口袋裡摸出手機,發了條消息出去,“你等等,他馬上過來。”
顏北梔扯了扯嘴角,神情淡漠卻不失禮,隻是坦然地說:“不用麻煩。我可以弄。這是我們的工作,讓彆人幫忙會讓我媽為難的。”
幸好宗家的廚房夠大,正開側開好幾扇門。
陳丹彤人在料理台那邊,當中隔了一個很長很高的中島台。加上開著抽油煙機,這裡又開著水,各種噪音夾雜在密閉空間裡,她才沒發現悄然拾步而來的宗想想。
要不然,陳丹彤這會兒應該已經手足無措了。
宗想想脾氣單純率直,聽顏北梔這麼說,壓根不會多想,也不會揣摩她的深意,很自然地點點頭,“哦”了一聲,“好吧,那你自己刷。”
隻是,短短小半分鐘,她叫來的人已經到了廚房這邊。仿佛人一直就在外麵,等待她的傳召。
越暄從側門走過來,站到宗想想身邊,像個高大沉默的護衛。
顏北梔頓了一下,遲疑,“……越暄同學?”
越暄朝她點點頭,算作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