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北梔難得會感覺到事態失控,一連好幾天,始終提心吊膽,坐立難安。
她甚至可以猜到陳丹彤要說什麼。無外乎那幾句話,像是老生常談的妄想。
隻是,無論做什麼,都不可能一蹴而就。
顏北梔雖然已經下定決心、將計就計,但在事情還沒有出現轉機之前,她不想提前給陳丹彤無謂的希望。
陳丹彤壓根承受不了大起大落。
她很清楚。
沒想到,直到周末結束,新一周開始,陳丹彤還是沒有主動提起這件事,好像直接遺忘了周六的巧遇。
下課時間,顏北梔在教室裡寫作業。
水筆筆尖一下一下輕敲著草稿紙。
一道函數題解了五分鐘,還沒有落筆。
她的思緒已經飄遠。
或許,應該是因為自己生日吧?
生日臨近,陳丹彤現在比較清醒,為了不影響她情緒,所以打算等她生日過完,再仔細問。
多半是這樣。
因為這個猜測,顏北梔對17歲徹底失去期待,隻一心擔憂要如何應付陳丹彤。
自然,她也沒有關注到,學校裡的新話題已經變成了盛厭的生日宴。
……
3月11日。
周四。
前幾天,海市陡然升溫,氣溫一路躥升,終於突破了20度大關。
“……驚蟄剛過,據氣象預報報道,這周是春分前最後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自下周起。包含海市所在的東部沿海地區將進入清明雨季,氣溫重回個位數。季節更替,請大家注意保暖,及時增減衣物……”
收音機裡播報著晨間新聞,陳丹彤人已經早早地在廚房忙碌。
顏北梔洗漱完,套上校服襯衫,大步走過去,從陳丹彤身後看了一眼。
此刻,兩個煤氣灶都開著火。
一邊在煎中藥,另一邊則是在燒水。
陳丹彤插了一袋掛麵,餘光瞥見顏北梔,笑著轉過頭,吩咐道:“北梔起床了?再等幾分鐘,麵馬上好了。”
顏北梔沉默半晌,很輕很輕地道了聲謝。
“……謝謝媽媽。”
說完,她幫著擦了桌子,又麻利地收拾好沙發,坐下身,開始檢查手機信息。
一晚上沒看,手機運營商和一些廣告號準時發來短信,祝她生日快樂。
顏北梔一一點掉,再打開微信。
微信裡躺了幾條未讀。
頁麵第一條是宗想想,收到的時間就在不久前。
宗想想:【梔寶,生日快樂!】
宗想想:【因為之前你說你不過生日嘛,我就沒有給你買禮物。但是我給你帶了個小蛋糕,放在學生會的冰箱裡了。中午我們一起吃吧。】
宗想想:【[啾咪.gif]】
顏北梔輕輕笑了一下,打字回複:【好噠。】
返回消息列表。
再往下,就是盛厭。
兩人已經有幾天沒有說話,上一條聊天記錄就是上周六晚上,盛厭問她到家了沒。顏北梔回說已經到了。
然後就是今天零點。
盛厭:【梔梔,晚安。】
盛厭:【[微信紅包]】
沒頭沒腦的問候和紅包。
也不知道他突然是怎麼了。
顏北梔斂起表情,抿了抿唇,疑心盛厭是知道了她的生日。
但是如果是這樣,應該會說“生日快樂”吧?
還是說,他是特意來提醒自己,今天是他的生日,讓她彆忘了祝福他?
“……”
遲疑太久,廚房那頭,陳丹彤已經準備好了生日麵。
她將碗端出來,揚聲喊人:“顏北梔,來吃麵條了。快點吃完再去上學。”
顏北梔“哦”了一聲,站起身時,飛快地往聊天輸入框裡敲字:【盛厭,祝你生日快樂。】
她沒點那個紅包。
不管盛厭是什麼意圖,總之,先稍微安撫他一下也可以。
顏北梔嗤笑一聲,鎖屏去吃飯。
陳丹彤注意到她笑,看過來,“笑什麼?”
顏北梔搖頭,“沒什麼,看到了好笑的視頻。”
“哦。……對了,今天晚上彆上晚自習了,早點回來,我做飯。”
母女倆這般和諧相處的時候日漸增多,是好現象。
顏北梔爽快答應下來。
“好。”
……
中午時分。
太陽光線逐漸強烈。
宗想想拎著小蛋糕,到休息室找顏北梔。
路上要經過室外,她嫌曬,隨手抽了本書,擋在額前。腳步也不由自主地比平時快了幾分,顯得略有些匆忙。
很快,抵達教學樓。
宗想想在樓梯前停下腳步,給越暄發了條消息,讓他半個小時後撐傘來送她。
接著,她才上樓找人。
顏北梔坐在休息室角落,一如往常,專注地低著頭,寫寫改改。
外麵天氣熱,室內又有恒溫空調,她隻穿了白襯衫,袖口往上翻了兩折,露出一截纖細皓腕,清麗出塵的模樣。
聽到有腳步聲靠近,顏北梔直起身,抬頭看向宗想想。
她淺淺笑起來,“想想。”
宗想想將小蛋糕放在桌上,一邊拆包裝,一邊忍不住抱怨:“今天外麵特彆熱,走一會兒就感覺要曬死啦!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轉來T班嘛……”
顏北梔:“應該是四月一號。謝謝你啦,這麼麻煩你。”
宗想想擺擺手。
知道她向來禮貌,並不介意這種客氣。
“好啦好啦,彆道謝了,快嘗嘗我家甜點師的手藝。”
蛋糕不大,大概也就兩個手掌大小,適合做午餐後的小甜點。
宗想想將蛋糕一分為四,切了一塊,放到紙碟裡,推到顏北梔麵前。
顏北梔嘗了一口。
“很好吃。”
海市人喜甜,蛋糕上的奶油很厚實,也足夠甜。一口咬下去,能咬到裡麵鬆軟的蛋糕胚和絲滑的夾層,口感相當豐富。
宗想想自己也叉了一口,歎氣,“雖然不錯,但好像還是厭哥家做出來的更好吃一點。”
“……”
“對了,梔寶,你是不是拒絕了厭哥的生日會邀請啊?”
顏北梔垂下眸子,“嗯。”
宗想想:“我說他怎麼這幾天看起來心情這麼不好呢,怪嚇人的。前幾天還說生日不搞了。這怎麼可能,他家裡人也不會允許嘛。”
這個圈子講究低調的排場。
矜貴感都滲透在細節裡。
盛厭還未成年,如果一年一度的生日突然不辦,傳出去,隻會讓旁人懷疑盛家出了什麼事。
況且,這也不符合盛老爺子的規矩。
宗想想撇撇嘴,隨口吐槽了幾句。
聞言,顏北梔卻是心念一動。
她想了想,狀似無意地問道:“盛厭家有很多人嗎?”
似乎料定宗想想不會多想。
果然,宗想想隨口答道:“沒什麼人,盛爺爺隻有盛叔叔一個孩子,盛叔叔也隻有盛厭一個孩子。不過再往上,或者關係往遠一些……或者,算上私生子私生女這些,人就多了。”
顏北梔眼睛瞪圓幾分,詫異,“私生子?”
宗想想聳肩,挖了一大口奶油,放進嘴裡,含含糊糊地說著:“這誰說得清呀。家大業大的,人際關係複雜,也都是彆人猜測。你看,像我爸,人家都說他還有個兒子,誰知道呢。”
顏北梔:“……”
幸好,她隻是遲疑一瞬,沒有忘記初衷。
“那,盛厭媽媽……”
宗想想覷了覷她,“盧阿姨?她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比起剛剛那些長篇大論的八卦周邊,這個回答,明顯言簡意賅許多。
顏北梔點頭,生怕被看出什麼,沒有繼續追問。
休息室窗外,陽光正好。
窗簾沒有拉得很嚴實,光線穿過玻璃,投進來,落到顏北梔臉上,連皮膚上的細小金色絨毛都變得清晰可見。
不清晰的,唯獨隻有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