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芳霄垂在袍袖裡的手輕劃結印,蓄勢待發。
梅村長推門而入,兩人在其後進屋,皆以為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會猛然轉頭,露出一副猙獰麵貌。
梅村長走去將燭台點燃,屋內雖簡陋了些,卻也還算乾淨。
他指了指正北方的木門,神情有些緊張,說道:“主屋已收拾好,寒舍簡陋,委屈仙君了。”
段芳霄輕頷首,看向梅村長,見他麵無異樣,牽著陸沛琛進了屋子。
將小孩放在床上,脫掉外衣,把人塞進厚重的棉被裡。
迎上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段芳霄輕聲說道:“有師尊在,無需擔心,快睡吧。”
知道以此時孩童身體又是沒有一絲修為的狀態根本幫不上什麼忙,陸沛琛望了一會兒段芳霄,見師尊神色平靜無波,低頭直視他的眸中沒有擔憂,鴉色的長睫一絲顫動也無,記起自家師尊當世除了幾個老家夥,幾乎沒有敵手,便小聲說道:“辛苦師尊了,師尊小心。”
小奶音軟軟的,像是他投喂的那串甜滋滋的糖葫蘆。
段芳霄眸中蘊著暖意,輕輕頷首,見小徒弟閉著眼睛打算入眠,便轉身坐在床外邊打坐修煉,一邊留出些心神時刻關注外麵。
那梅村長給人的感覺很奇怪,暫不清楚是敵是友,還是小心為妙。
一個時辰彈指即逝。
木門外的大堂有一陣輕微響動,有人出去了。
段芳霄倏然睜開眼,在床邊迅速施下結界,留下一縷神識,又啟動陸沛琛手腕的玉環,確保無誤後,這才輕聲下床,隱匿身形跟隨出去的白發老人家。
梅村長毫無所覺,他健步如飛朝河邊走去,似乎覺得腳步不夠快,往周圍張望了兩下,“呱”了一聲,雙手雙腳著地飛速往前彈跳,速度快了好幾倍。
段芳霄緊隨其後,在後邊觀察梅村長。
這般行動方式,如蛙類般,絕對與河底那蟾蜍有關。
到了河邊,梅村長停了下來,他蹲在河岸上,“呱呱呱”地叫著,語氣悲傷,背影蕭條。
“蟾蜍兄,仙君來了,我終於馬上就可以不用躲躲藏藏假扮這個老頭子。”
段芳霄神情冰冷,右手從袍袖中露出,手掌握著泛著冰霜寒意的靈劍,正欲劈向梅村長。
“蟾蜍兄,雖然你被仙君燒成了灰,但放心吧,今天這一試探,仙君本事可大,一定能捉住那可惡的蛇妖,給你和其他兄弟報仇雪恨。”
段芳霄的手頓住,假扮成梅村長的蛙類魔獸還在繼續對著波光粼粼的河麵說話:“不過劍霄派仙君的徒弟為何滿身魔修的氣息?那徒弟明明是隻人類幼崽,剛見麵的時候給我的感覺卻很恐怖。”
憶起第一眼看見小孩的感覺,它忍不住抖了下。
下一瞬,一柄雕刻著銀白色符文的長劍懸在它的脖頸上,刀鋒幾乎與它的皮膚接觸,濃重的危險意識侵襲著腦海,讓它目露驚恐。
段芳霄冷眼看它,氣勢淩然,聲音染上幾分隱怒:“你說的魔修氣息是什麼意思?”
梅村長不敢哆嗦,它被脖子上的靈劍嚇得顯露出青蛙原型,四爪著地,大大的黑色眼睛滿是驚恐神色。
“仙君,仙君饒命,我雖然是魔獸,但從未害過人啊!”它結結巴巴地想要澄清。
“回話!”段芳霄厲聲道。
梅村長總算反應過來,喏喏連聲,討好地說道:“您那小徒弟身上有魔修的氣息,雖然不明顯,但我是魔獸,對魔氣敏感,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聞出來了,那種氣息很恐怖,肯定是高階魔修才有。”
段芳霄鬆了口氣:“不是魔修就好。”
也是,他探查過小孩的身體,若是魔修早就發現了。
梅村長下意識道:“他好像就是魔修啊……”
話音剛落,段芳霄的靈劍往前挪了些,這次刀鋒與它親密接觸,割出一道細小的口子,緩緩往外滲出一點血絲。
“不許妄言。”清朗的嗓音仿佛藏了冰。
梅村長哭喪著臉應聲。
段芳霄這才收起靈劍,冷聲問道:“你方才說的蛇妖可與疫病有關?”
梅村長點頭,表情悲憤,說道:“我與蟾蜍兄和其他兩位兄弟本來在隔壁田野生活的好好的,半前突然來了兩條金丹期的蛇妖,合力可發揮出元嬰實力,我們四蛙敵不過,他們被虐殺掉製成肉塊投入旁邊兩個村子,不知屍體被施了什麼法,村子裡的人都變得像蛙類,最後被突然出現的蛇妖連骨帶皮吃掉。”
它獻寶似地掏出一塊雙魚玉佩,說道:“這是蟾蜍兄臨死前送我的,能掩蓋魔氣,化作人形不會被認出來。”
“這個村子的村長被吃了,我便變作他的模樣聯係了傳聞中隻要有魔修多遠都會管的劍霄派,沒想到仙君您這麼快就來了!”
斬殺無數魔修魔獸的段芳霄麵無表情看向它:“為什麼剛開始不說這些?”
梅村長忐忑說道:“我怕仙君覺得我是魔獸二話不說把我砍了。”才一直掩飾來著。
段芳霄……確實曾有想過乾脆乾掉明顯有問題的梅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