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陸沛琛醒時,正躺在段芳霄的床鋪上。
背對著他的白衣人影正坐在床沿閉目打坐,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眸子睜開,淡淡道:“醒了便將膳食吃了吧。”
桌上擺著一碗肉粥,冒著熱騰騰的氣霧。
心魔本不需進食,可段芳霄似乎將他當成了求而不得的替代品,假徒弟不吃,便每日做給他吃。
如此看來,昨晚好似隻是太過壓抑難受而情難自禁,對心魔發泄心底的渴望。
陸沛琛這般一想,將這事放下,左右昨日忙碌半天,結界已被他找出一處破綻,今日再引假徒弟發現,待假徒弟出了結界找回修為,幻境應是便能破除。
他越過段芳霄下了床,坐在桌前將肉粥慢條斯理吃完,期間目光時不時瞥向重新闔上鳳眸的段芳霄。
昨夜之事似乎並無發生過一般,段芳霄神情沒有絲毫變動,閉目修煉,似乎入了定。
事不宜遲,陸沛琛又坐了半晌,等天色稍微暗了下來,便站起身。
他正欲悄悄出屋子,身後忽而傳來一道平淡無波的嗓音:“去哪?”
陸沛琛站住了腳步,說道:“去庭院走一走。”
段芳霄凝視著門口逆著光的背影,胸腔出彌漫著苦澀的滋味,和綿密的疼痛,他的眉眼中流露出一絲傷感,垂下眼簾,語調緩慢艱澀:“去吧。”
走了,應是不會再回來吧。
幸而昨日他已了了心願,今後呆在幻境之中也不至於連絲可懷念回憶的甜味也無。
陸沛琛邁步朝假徒弟的寢屋走去,在回廊處披上一襲黑袍,戴上黑色兜帽,遮住自己的麵容。
他在門口製造出一些動靜,瞬時,門內的人警醒問道:“誰?”
陸沛琛沒出聲,待門內的人出來時,便轉身朝結界薄弱處快步行去。
身後的“陸沛琛”提著劍走出來,目光隻來得及瞥見走入拐角、從黑袍處露出的一片白袍衣角。
他沉吟片刻,跟了上去。
七扭八拐過了回廊,戴著兜帽的白衣人停在庭院一角的偏門處。
眼見著離布下的殺陣距離不遠,“陸沛琛”眸光一閃,問道:“段芳霄,掩耳盜鈴可不是你的性子,你帶我來這作何?”
黑袍微晃,底下是一道難以辨彆的嘶啞嗓音:“你不是想出去嗎?我已消除這片的結界,從這出去便可。”
“陸沛琛”一怔,瞥了眼偏門,譏笑一聲。
他數了數白衣人到殺陣中心的距離,心中盤算片刻,冷聲嘲諷道:“你覺得我會信?我改主意了,不出去,留在這折磨你也不錯。”
陸沛琛眼見著假徒弟不信他離開,眉心微微蹙起,既然自己不出去,那便將他丟出去。
手掌彙聚靈力,陸沛琛大步朝前,正欲將人捉住,地上忽地光芒大熾,一條條紋路發出耀眼的白光,照亮整個庭院,昏暗的天色也被蒙上一層光。
軀體似是被什麼定在原地,陸沛琛辨認地上被精心布置的陣法紋路,是段芳霄曾經教過他的一種殺陣,能困住渡劫期下的修士,瘋狂汲取他們身上的靈力,直至靈力枯竭,再吸乾其生命力,最終化為一坯骨灰散去。
庭院內平地生風,陰冷的風刮得一旁栽種的花草樹木颯颯作晌,也將殺陣內之人的黑色兜帽吹掉,露出一張眉眼深邃,麵容俊美的臉。
“陸沛琛”神情詫異:“你不是段芳霄?”
他將陸沛琛上下打量一圈,視線凝在他露出的半透明手掌上,又想起這人有思維能力,定不是傀儡之流,譏笑道:“段芳霄造出來的魔物?亦或是……心魔?”
陸沛琛神情冰冷地望著他,猶如在看一個死物。
殺陣的紋路正在快速聯結,白色的光芒逐漸凝實,組成一個白色罩子,自成一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