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六點, 簡臨等在小彆墅附近的公交站台, 二胖家的小破車晃悠悠停下。
上了車,簡臨沉默,倆黑眼圈。
二胖沉默, 倆黑眼圈。
兩人誰都沒吭聲, 發車。
開了一會兒,二胖才回過神, 嘖道:“我特麼一個晚上沒睡。”
簡臨抱著胳膊坐在旁邊:“做賊了?”
二胖仿佛聽不見,又嘖了一聲,回味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 說:“女孩子的臉好軟啊。”邊說邊拿他厚厚的肉手碰了碰肉嘟嘟的嘴唇。
簡臨緩緩扭頭,看了他一眼。
二胖嘿嘿嘿地傻笑。
簡臨緩緩扭回頭。
開了一會兒,二胖皺眉, 嘀咕:“我這樣子, 會不會顯得太輕浮了?”
簡臨再緩緩扭頭看他。
二胖自我安慰:“沒事沒事, 不會的。”
簡臨回頭。
開了一會兒, 二胖搓搓臉:“哎呦,老臉都紅了, 羞羞。”
簡臨緩緩扭頭。
二胖就跟分裂了兩個人格, 自己跟自己對話:“不行不行,端正態度,一定要端正。”
簡臨回頭。
二胖又歎氣:“還是慫, 就隻敢親一口。”
接著捏拳切齒:“是不是男人,你是不是男人,那麼好的氣氛,你再親一口啊!”
“……”
簡·兩口·臨撳了車窗鈕,讓清晨的涼風灌進來,幫自己醒醒腦子,也順便幫二胖醒一醒。
結果二胖根本沒醒,還沉浸在自己的戀愛腦裡,車子開進影視基地,一見到酒店大樓就開始緊張、神思不定、表情閃爍、臉頰飛紅,把簡臨送到,二話不說,立刻調頭就走。
簡臨沒比二胖好到哪裡去,勝在習慣性穩重,於是一直到片場上工,都處於無言的沉默狀態。
陳陽徹底服了,這都一個晚上了,怎麼還這樣?
結果很快,陳陽發現自己錯了,簡臨的沉默態經過一夜,裂變了:不再隻是沉默,而是沉默加暗笑。
也不知道有什麼可開心的,笑得自我沉浸,往那兒一坐,抿著笑意,眼神還帶著一小撮旁人不易察覺的亮光。
吃錯藥了?
不光吃錯藥,今天的“諂媚”也沒準備,祖宗,你粥和菜呢?
幸而工作沒耽誤,劇情接著昨天,拍的還是雨夜咖啡店的那場戲。
昨天獨角戲,今天對手戲。
劇情就是羅譽撐著傘出現在咖啡店外,和坐在窗邊的林曦隔著玻璃對望,羅譽走進店裡,林曦起身,兩人再一起關門離開,步行去拿車。
剛上工,各部門在調試,沒正式拍,簡臨在咖啡店裡給自己沏了杯美式,喝了幾口,方駱北推門走進來。
簡臨往門口瞥了一眼,舉著咖啡在嘴邊,默默轉身背對,抬頭喝著——
彆提昨天,彆提。
提就是年少輕狂、年輕氣盛、初生牛犢不怕虎。
也彆問為什麼早上又自己走了。
問就是醒得早、起得早、早睡早起身體棒。
簡臨:我要穩重。
結果一杯美式喝到底,身後的吧台一點動靜都沒有,過了會兒,門那邊傳來聲音,又沒彆的動靜了。
簡臨頓了頓,轉身,根本沒人,方駱北進來又出去,在他身後的吧台留了一個食盒,食盒下墊了一張咖啡店的紙巾,紙巾上用黑筆寫了兩個字:投喂。
打開保溫盒,裡麵有三層,炒飯、牛排、水果。
簡臨悄摸摸開了食盒,又給悄摸摸蓋上,抬眼往咖啡店外麵看,方駱北在王導那兒,兩人看著監控器聊著什麼,沒看這邊。
簡臨把食盒收到吧台下麵的櫃子裡,又把喝空的紙杯丟掉,一個早上心緒幾番起伏,沒比二胖穩重多少,到頭來還是被一份投喂給撫順了毛。
總結一下,大概是這樣:他雖然“年少輕狂”,“狂”得自己想想都害臊,但幸好沒瞎。
嗯,駱叔叔是個好人。
做飯也好吃。
而對於這些,片場無人可知,隻有他們。
到正式拍攝前,兩人站到一起,才在導演的眼皮子下麵默默地對視了一眼。
方駱北的眼神:早上跑什麼。
簡臨:沒跑,起得早。
方駱北:投食了,記得吃。
王導講著戲:“林曦這個瞥褲腳的眼神要到位。”
簡臨回過頭,認真地應下,似乎是在應王導,也似乎是在應方駱北:“好。”
王導點頭。
方駱北勾唇。
而早上這小半天的拍攝,非常順利,無論是隔窗對視還是低頭看褲腳,簡臨情緒和神情的把控非常到位,比王導要的效果還要傳神,尤其是林曦看到羅譽進門、站起來和羅譽麵對麵、低頭看褲腳、再抬眸對視的幾個眼神變化——
王導:“完美!”
方駱北拍完後,開玩笑,示意自己的褲腿,說:“這有什麼可心動的?”
王導衝他擺擺手,懶得理:“你不懂。”
簡臨也看看他:“你不懂。”
王導:“就是!”
方駱北瞄了眼簡臨,抿唇笑,半真半假慢吞吞的口氣,似乎是在說戲,也可能不是:“嗯,是不懂,畢竟我是大雨天撐傘追出來,弄得褲腳都濕的那個。”
簡臨抬眸看看他,抿了抿唇,轉開視線,眸光裡蕩著笑意。
方駱北跟著掃了眼簡臨:“也不知道心疼一下叔叔。”
簡臨回過頭:“不是都跟你走了嗎?”
王導以為他們在聊羅譽和林曦的劇情,張口應和:“就是!”
方駱北回視簡臨:“跟著走不是還跑了。”
簡臨不吭聲。
王導接過話茬:“林曦前麵跑不是正常的麼,不跑就見了鬼了。”又道:“現在是不跑了,心動了。”
方駱北看著簡臨,幽幽的:“還是要跑的。”
簡臨:“……”
王導抬頭:“?”
方駱北:“得看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