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攝影師會有很多不同的爭議,她固執想拍,也並不隻是為了工作。
戰地醫院麵積不大,內裡外都擠滿了人,連過道都設了簡易的病床,細細碎碎的說話聲和醫生的大嗓門夾雜在一起。
曲惋邊走邊拍,在塔和裡除了外援隊鮮少見到國人,醫生外派到戰地醫院的更是不多。
她見到走廊靠廁所的病床邊,小孩將一個蘋果擦了又擦,然後才遞給病床上婦人。
曲惋對準快門摁下後,折身避開患者,靠著牆站查看剛剛的照片,左膝慢慢彎曲保持著最舒服的姿勢。
視線定格在畫麵上,她很滿意這張照片,再次抬首順著那個方向看去時,婦人手裡的蘋果被咬了一小口。
曲惋沒多看,算時間手術該結束了,她背離牆往樓下去,樓梯口上下來往的人很多,有小孩兒也蹲在這兒。
她低頭靠著扶手邊走,忽而間,身後傳來一陣哄鬨,曲惋沒回頭感覺到一股氣流似乎在靠近,她反應極快往旁邊一躲。
一道黑影從她身旁掠過,那人戴著頭巾往樓下衝去,緊接著便是婦人的哭鬨聲,嘰嘰喳喳地她聽不清。
旁側的黃發男人指著前方用英文大喊:“站住!抓住那個小偷!”
曲惋眉心壓出一點皺褶,附身朝樓梯口看。
她摘下脖子上的相機交給旁邊的男人:“幫我保管一下,交給我。”
整個過程不到五秒,她從扶手翻下去,往前追去,黑衣男子此刻正到大廳,因人多而阻擋了速度。
曲惋把住他的肩膀,人因慣性往後傾,在男子反應過來回擊時她翻身反腳踹在了對方胸口。
男子踉踉蹌蹌後退三步,腳一頓找到了平衡點,迅速反應過來,拳頭朝著曲惋揮去,曲惋身子一側躲開了攻擊,想爭奪男子手裡的背包,不料右手卻將對方的頭巾扯了下來。
一道銀光忽而乍現,曲惋沒看清對方是從哪裡掏出來的匕首,大廳內的人往四周避開給她騰位。
光束從她眼眸前劃過,好似隻差一厘米匕首尖便會刺入她的眼球,長靴紮著褲腳給了她便利,同時她也要顧及到對方的匕首。
找準時機那一刻曲惋手肘頂住男子胸膛,捏著對方手腕,將胳膊往後帶,腳使力讓人跪倒在地上。
她的膝蓋也順勢落在了對方的肩胛上。
匕首“哐當”掉落在大理石地板上,折射的陽光鑽入她瞳孔內,她偏了一下腦袋,視線放在背包上。
背包上有補丁,她扣住男子,左手拎過包帶,緩緩呼出一口氣說:“膽子挺大。”
消毒水的味道就夾雜在其中。
而這一刻的鬆懈,僅僅就隻存了兩秒,身後一股氣流似乎夾著腳步聲匆匆傳來,曲惋下意識回頭,隻見一少年手拿長棍逼近,棍子直衝額頭而來。
曲惋心頭一驚,已經來不及躲閃,她接受本能的反應閉上眼,在對方與她不到半米的距離時,人卻忽地飛了出去,發出‘咚’地一聲巨響。
曲惋抬眼猛然看去,於九薇的白卦在光下格外亮眼,黑靴上因踹人的姿勢壓了褶皺。
而那少年撞在樓梯的鐵欄上,捂著胸口,朝著她看過來。長棍也滾落在了於九薇腳邊,曲惋也反應過來這人有同夥。
初生牛犢不怕虎,少年看著不過十八九歲,被於九薇這一腳踹得受了重擊,也還是想著上前一搏生死。
於九薇經過特訓,反偵察能力是上等,於九薇沒有下狠手,醫院由於人多,丟東西是常事,但總得有人管這事。
當少年衝向於九薇時,於九薇眉毛輕皺了一下,很冷靜地從衣兜裡掏出手槍,人站著沒動。
少年前衝的動作因這把槍而急刹腳步,雙手隨之配合舉起。人在這一刻規矩得像是一隻馴化過的小獅子,眼睛直直地看著於九薇手裡的槍。
之後,這兩父子便被安排站在牆角等警察,曲惋瞥了一眼於九薇的衣兜。
於九薇抬眸對上她的視線,那眼神冰冷不帶一絲溫度,這人五官生得很標致,眉宇又帶著淺淡的柔和。
曲惋看那兩人一眼,隨後說:“謝謝,於醫生。”
刻意帶上稱呼,給人一種套近乎的感覺。畢竟今天才找過於九薇想要拍攝手術現場。
於九薇仍是不鹹不淡的態度問:“赤手空拳就敢上,你有幾條命?”她端詳著男子的匕首,隨後交給了小護士。
“我不知道他帶著刀。”曲惋聲音弱了一點,於九薇一開口總是以一種冷冰冰的態度壓迫著人。
說不害怕那把刀,是假的。隻是當時不敢鬆懈已經無暇顧及害怕。
於九薇沒再跟她說話,側身要走。
曲惋想著再搭幾句,她忽地開口問:“於醫生,人救過來了嗎?”
她實在想不到彆的可以搭話的地方了,如果能拍到手術現場一定能讓塔和裡得到更多的物資捐助。當然這樣的拍攝必須要經過醫院還有患者的同意。
於九薇看她徐徐地回:“救過來了。”
但仍然沒有要停留的意思,警察到了,牆角的兩個人被帶走了。
曲惋再一次叫住她:“等等。”
曲惋思量著開口,她在於九薇的眼睛裡捕捉到的還是那股神清氣淡。
“我想說,你身手不錯,現在還配備手槍嗎,那是什麼型號的槍?”曲惋多年以後回想起這段話,自己都覺得好笑,她實在不擅長跟人搭話。
於九薇視線下走到衣兜,手慢慢摸進兜裡,隨後拿了出來,扔給她,手槍拋出一個弧度。
“送你防身。”
曲惋反應很快接住,在落入手心時,這重量掂著就不對,隨後她低頭查看手柄。
再次抬首時慢慢呼出一口氣,於九薇已經走遠了,她想不明白,於九薇是怎麼做到冷靜地掏出一把玩具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