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了哪裡。
他千方百計做好,想要送出去的究竟是什麼?
無端被虛空指引,衛桓伸出手,貼上了自己的石碑,九鳳心訣在他的腦海盤旋。藍色的妖光從掌心溢出,黑色的石碑後發出巨大的聲響。屬於他的冰石棺徐徐推出,衛桓睜開雙眼,手一揮,合住的棺蓋便被掀開。
他一直以為這副冰石棺一定是空的,就算上一次來到祖墓,他也沒有動過絲毫打開它的念頭。
但它不是空的。
在這個半透明的冰石棺之中,放置著一座小小的房子模型,是剛好能夠雙手抱住的大小。這小彆墅模型通體都是通透的藍,一共兩層,結構漂亮,從外麵的廊柱房頂,到裡麵的房間陳設,每一處都精致無比,宛如一棟真正的小彆墅,它甚至還有一片地基。衛桓抬手,隔空用妖力轉動了一下這個小房子,發現它的背麵竟然還有一片凝固的小小的湖,如同一塊藍色的寶石,湖邊有兩棵樹,樹間架著一個小吊床。
心臟一瞬間被什麼擊中。
原來是他想過好多年的小房子。
是他的未來。
這些模型都是用禦風化物術造出來的,是他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風凝結而成。為了防止風不散,他用儘可能多的妖力去護著這座小房子,結下一個完整包裹住模型的封印。以至於連他自己都不在了,這個禮物卻還好好保存著,七年內不化不散,悄無聲息地埋在這個墳墓裡。
衛桓的眉頭蹙起,心底有一股暗流企圖翻湧出來。視線不經意間發現了什麼,在彆墅的牆根一腳似乎有什麼痕跡,好像被他用風二次覆蓋了。衛桓靠近,用手指拂去那一角,藍色的風煙霧一般消散,上麵原本刻著的痕跡在此刻出現於眼前。
那是他歪歪扭扭,畫出來的一枚太陽圖騰。
他鼻子一酸,雙眼莫名淌出淚來。心臟中被人生生挖走的一塊空缺終於被什麼填滿,記憶灌進腦海。他記住雲永晝的選課,計算好他會經過的時間,假裝出不經意的樣子飛上兩院交接處的天空,坐在扶搖學院牆頭兩腿晃悠,當著炎燧學院的學生們大喊雲永晝的名字。
隻要他回一次頭,自己能開心好久。
哪怕他是氣惱的,是厭煩的,隻要帶著情緒,衛桓都覺得開心。
他心心念念盼著每個月月初的升旗儀式,這樣身為扶搖學院升旗手的他,就可以和炎燧學院升旗手代表雲永晝在四大學院升旗廣場前站在一起,肩並著肩,鄭重地將自己的院旗升上去。他還想起,有一次自己因為路見不平受了傷,吊了胳膊,學院死活也不讓他上,他隻能站在下麵,看著雲永晝身邊站著其他人。
可轉過身麵向學生隊伍敬禮時,他們對視了。他飛快地撇過頭,想辦法讓前麵的學生幫他擋著自己受傷的胳膊。
他那個時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躲,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頑固一定要上去升旗。他覺得是自己在和雲永晝較勁。這是他唯一認可的假想敵,雲永晝要做什麼,做了什麼,他一定也要做,要一起做。
不想輸給他。
想追著太陽跑,一刻也不能停下。
他還記得自己每一次在不語樓上課,隻要是和雲永晝一起上的綜合課,他一定會想方設法逗他。雲永晝性格孤僻,喜歡坐在角落。如果他按時按點到了,總得和揚昇不豫一起,所以衛桓每一次上這樣的課都踩點到,借口睡過,一進門就悄悄地往角落裡鑽,這樣就可以坐在雲永晝的身邊。
儘管他一百個不願意,但被堵死在角落裡,又不能言語,換不了座位。
他喜歡逗雲永晝,給他畫各種各樣的連環畫,內容大多幼稚,都是小九鳳暴打小金烏,有時候惹怒他了,衛桓又會假裝出一副委屈兮兮的樣子求他原諒,但這些伎倆都沒有成功過,雲永晝比誰都能忍。唯獨有一次,雲永晝狀態不佳,一進教室就趴著睡覺。
衛桓單肩背著書包流裡流氣就溜進教室,一進來看見他正睡著,有些新奇。事實上他也沒有故意逗他什麼,恰恰相反,他輕手輕腳落座,學著雲永晝的樣子側著腦袋趴著,可他隻能看見他的後腦勺。
他的頭發是深棕色的,和自己不一樣,看起來軟軟的很好摸。
這樣想著,衛桓隔空伸開自己的手掌,視線穿過指間縫隙靜靜望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窗外影木婆娑的樹影透過不語樓通透的窗玻璃映照進來,在他們靠著的桌麵上投射下斑駁的光。教室裡鴉雀無聲,時光仿佛凝滯下來,流淌進透亮的琥珀之中。
就在他神思恍惚的瞬間,雲永晝忽然轉過頭,與他麵對麵。記憶的回流令他連相對那一刻的慌亂都悉數感受到,他堂皇地收回手,雲永晝卻皺起眉,睜開了雙眼。
那雙琥珀色的瞳孔對上他的瞬間,衛桓的呼吸幾乎都停止了。
“你在乾什麼?”
睡意未退的雲永晝下意識開了口,語氣冷淡如初。不知為何心虛的衛桓也一下子從桌上起來,“沒、沒有啊,我什麼都沒做,真的。”
一個半夢半醒,一個驚慌失措,倉皇間都犯了戒。
不語樓一次戒律的懲罰讓衛桓無意間書下一語成讖的遺言,也讓雲永晝一直沉浸在黑暗死水中的心投入斑駁光影。
子不語怪力亂神。
子不語情竇初開。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不劇透,我真是一直忍著沒有打雙向暗戀的t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