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死生契闊(2 / 2)

“彆過來!”衛桓雙手緊握風刀,他的周身被風刃包圍,“彆管我我沒事!還有三個!快!”

雲永晝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兩難,但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去,他們就都會葬身在這個不死墳墓裡。

看著雲永晝如他所想那樣奔向朝西一角,衛桓鬆了口氣,但這些不死民也有許多跟著雲永晝的蹤跡前去,他一刻也不得停歇,可就在下一秒,他的身邊竟然平白出現許多金色的光刃,它們摻雜在自己的藍色風刃防禦網中,將這個網變得愈發密集,愈發堅不可摧。

他看向雲永晝的背影,心裡忽然就有了底氣。

在衛桓用真身和諸多分’身的誘引下,雲永晝得以順利地突破這些不死民和瘴氣的重圍,被光刃保護著順著將朝西的凶獸白骨擊碎焚滅,此時的不死城已經爆發出巨大的震動,那些建築和高樓一個接著一個地往下墜落,將不少不死民壓在廢墟之中。

雲永晝四處閃避著這些崩塌的建築,來到了北向。這一個凶獸的骨頭埋得很深,雲永晝試了三次才終於將其擊碎,一切比他想象中順利許多。他回頭去看衛桓,隻見他速度驚人地快,一雙藍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顯得分外得亮,他的全身已經妖化到了極限,布滿妖紋,渾身散發著隻有殺戮時才會出現的深藍色妖氣。

會成功的。

還有一個,最後一個。他飛向終點,最後一個的凶獸白骨就在眼前,他雙手握緊光矛,身子下沉狠狠戳上去,突然間,最高的一棟建築就這樣砸下來,他聽見了衛桓的驚叫,於是回過頭。

“衛桓!”一顆心就這麼被狠狠地拽到了穀底,如墜冰窟。

他的心一下子就慌了,比他想象中更慌,他無法思考,隻想趕去他的身邊。可就在下一刻,雲永晝感覺到什麼抓住他的脖子,瘴氣幾乎就要貼上他的皮膚。

糟了。

誰知就在電光火石間,他的脖子竟感覺不到拽扯了。一側頭才發現那個不死民的身子向後倒下,藍色的妖光縱橫四溢,從這具黑色的軀體後麵迸發出來,分裂的屍塊碎了滿地,他這才看見氣喘籲籲的衛桓,左手握住右臂,右手手持風刀。

“你在乾什麼?那是我的分’身而已。”衛桓對雲永晝的分神感到不解,但此時的情形沒有給他絲毫思考的餘地,更多的不死民撲了上來,他隻能迅速投入作戰。

雲永晝的一顆心狂跳著,他不知是因為自己方才的預判錯誤,還是因為此刻衛桓的出現。這種感覺太可怕,占據了他所有的感官。

後怕。他真的覺得後怕。

整個不死城就要崩塌,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由於他們兩個人靠得近,吸引到的不死民格外多,衛桓隻能拚命地殺,幾乎殺紅了眼。

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雲永晝將所有的妖力傾注在手中的光矛之中,胸口的戰徽在金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鋒利尖銳的光矛被狠狠地插’入土中,在羲和金瞳的視野裡,他清晰地看見這句白骨粉身碎骨,在他抽出光矛的瞬間燃起熊熊烈焰。刹那間,封閉住上空的地表爆發出石破天驚的爆炸聲,瓦解粉碎,土塊和建築如同密集的冰雹那樣紛紛下落。

天光一瞬間照耀進來。

“成功了。”雲永晝的第一反應是用防禦結界去護住衛桓。沒想到他卻升騰入空中,周身爆發出強大的妖氣,藍色的妖光擴散在塵土飛揚的空氣中,幾乎要覆蓋掉整個殘破崩塌的不死城。這是雲永晝認識衛桓以來,見過他釋放出最強大的妖氣。

九個衛桓同時合眼運靈,他們的妖氣在天空中編織出藍色的妖陣。雲永晝瞬間明白他要做什麼。

“禦風化物——”

他們的聲音剛落,外界的風立刻被抽取,在這混亂之地卷起九道颶風風暴。在衛桓睜眼的瞬間,鎖骨處爆發出刺目的光,下一秒這些通天的颶風就化作巨大的藍色風柱。

不,不是風柱。

他們一個一個落地,在企圖逃出的不死民前落下來,沉重的柱身震得地麵搖晃不止,最終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藍色牢籠,風柱之間全都是不可攻破的結界,隻要這些不死民靠近,就會感應到莫大的刺痛。光明的重現似乎令他們身上的怨念減少許多,他們漸漸開始平息,用那雙白目仰望著已經看不分明的天空。

完成了這一切的衛桓在空中無聲地喘息著,眼睛疲憊而無力地俯視著這些重見光明的不死民。八個分’身一一回到他的身上,他最後看向一身狼狽的雲永晝,露出一個虛弱的笑。

“我說什麼來著?我們成……”

他還沒有說完就暈倒過去,羽翼沒有了操控無法支撐起他的身體,就這樣墜落下來。雲永晝立刻上前,於半空之中將他擁住。

衛桓的身上滿是血腥,手臂、雙腿、後頸甚至腰間都被瘴氣侵蝕,身上還有數都數不儘的傷,灰色的製服已經斑駁不堪,滿是血汙。他們一同出勤這麼多次,這是唯一一次他受這麼重的傷。

“衛桓。”雲永晝用金烏之靈護住他的心神,將他帶離這個藍色的風牢,在廢墟之上抱住他發冷的身子。

不遠處傳來聲音,是他們的援兵。這些戰備軍趕來的時候都驚呆了,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數十米高的風牢,看著風牢裡密密麻麻的不死民。麵麵相覷的他們實在不敢相信,就憑兩個還沒有畢業的學生竟然將這些不死不滅的妖物製服了。

雲永晝心裡隻裝著一件事,抓住帶隊的便問道,“醫療組呢?!”

“來、來了。”對方被雲永晝身上的戾氣嚇到,指了指另一個方向,“在後麵。”

雲永晝二話不說將衛桓抱起去往醫療組的車中,他們看到衛桓的重傷也嚇了一跳,“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他們每多說一句,雲永晝心裡便痛苦一分。

一個天星淨木取下自己的闊葉,葉子旋轉在空中卷起一陣青綠色的風,將衛桓身上的殘存的瘴氣驅除,等在一旁的愈草精見狀立刻用自己的妖靈為衛桓療愈腐蝕的傷口。

車裡還有一個九裡明妖,她靠近雲永晝,開口問道,“你沒事嗎?我幫你檢查一下?”

雲永晝沉默地搖頭,一雙眼睛隻看著衛桓。

“醒了,太好了。”

衛桓皺著眉緩慢地睜開眼,身上疼得他幾乎沒法呼吸。一睜眼看見許多不認識的嘉卉學院的妖,他還有些迷糊,嘴裡含糊地喊著,“雲永晝……?”

聽見他聲音的雲永晝立刻過去,本來想說我在,可又覺得這感覺有些奇怪,於是一言不發隻看著他。衛桓努力地抬頭,又伸出自己的手,使了全身的力氣捏了一下雲永晝的胳膊。雲永晝不解,疼得皺了下眉。

“是真的……”衛桓的頭放心地靠回床上,裂開嘴笑起來,“沒做夢。”

他受傷嚴重,醫療組要把他送到醫院,雲永晝全程陪著,最後看他住進病房裡才算放心。站在病房外的窗戶那兒看他,看著看著,雲永晝不經意間看見窗玻璃上反射出來的自己,看見他胸前兩枚並排的戰徽。

疼得睡不著,衛桓伸著脖子朝門口望著。

雲永晝呢。

該不會真的走了吧,這個沒良心的。

誰知道剛在心裡罵完,就聽見推門進來,這妖氣衛桓再熟悉不過。他立刻假裝出一副虛弱地樣子無力地靠在床的一頭,唉唉地叫著。

雲永晝也是一身傷,走過來的時候一股子血腥味。衛桓稍稍把眼睛睜開一條小縫,裝模作樣地表演出驚喜又捎帶著柔弱的樣子,“你來了啊。”

“嗯。”雲永晝依舊冷淡。

“坐啊。”

“不必了。”

雲永晝手一揚,一個發亮的東西拋出一條閃亮的拋物線,衛桓下意識去接,突然發現自己這樣實在是太精神,接住之後又弱弱地倒下,攤開雙手一看,是之前他給雲永晝暫為保管的戰徽。

“自己收好。”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這個東西回到自己手上,衛桓還覺得有些小小的失落。

“哦,謝謝。”

雲永晝轉身就要離開,衛桓的失落感到了頂峰,像冰冷的海水一樣將他淹沒。不過他走了沒有兩步,竟然又停下來。

“以後不要隨便把這種東西給彆人。”

他沒有說出自己的潛台詞,覺得太露骨。

這樣的東西一旦交出去,就是把命交出去的意思。

不想讓他不顧性命,也不想讓他挺身而出。

但他不知道的是,這樣一個小小的戰徽對於衛桓來說不僅僅意味著奮不顧身。他代表了九鳳一族的榮耀,是他這一生最光明的象征。

是他自己的象征。

“不會的。”衛桓笑得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我隻禍害你。”

這一枚九鳳戰徽,我永遠隻會交到你的手裡。

記憶潮水般覆蓋住衛桓的身體,他的靈魂,還有全部的意識。那些曾經畫麵如一場即將消散的濃霧,一點點彌散在眼前,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臟密密麻麻地泛著疼,指尖與彆墅窗戶相觸的藍色光芒隕滅,第二層結界被破解,那扇小小的窗子啪的一聲朝外打開了。

窗子裡藏著一個小小的銀質徽章,上麵雕刻著九鳳家紋,陽光下煥發著光。

他緊緊地咬住自己的後槽牙,用這樣的方式強忍住眼淚。視野模糊,衛桓伸出手取出那枚徽章,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上麵的灰塵被他拂去,這枚徽章還是和當年一樣,哪怕一切都不一樣了。

緊握著手中的徽章,他終於揭開這一層深埋心底的真相。他的確沒有叛敵,沒有交出九鳳一族的榮耀。這一枚徽章,他從來都隻想送給雲永晝。這的確是最好的證據,不隻是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更是讓他徹徹底底看明白自己的心。

他曾想要贈給雲永晝自己忐忑又隱秘的真心,他花費無數個深夜雕刻拚接出的歸宿與未來。給他屬於風的自由,勇敢的信念和畢生的榮耀。

衛桓一下子苦笑出聲。

他竟然忘了,自己曾這麼熾烈地愛過。

作者有話要說:  [下次我遇到危險,一定等著你來救我。]這句話也算是一個fg吧,雲永晝一直記著,但最後也沒有來得及趕去救衛桓。

不死城的回憶殺副本是我很早就想好但是沒有構思具體情節的部分,我隻是在心裡知道這是他們非常重要的感情轉折點,雖然沒有構思劇情但是今天寫得特彆順,而且能夠把這一段好好地寫出來我真的巨開心。因為這一段出來之後大家就會知道,他們對彼此的愛都是特彆深的,是真正的死生契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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