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跟你娘呢?”
“爹娘跟著官差出去了,阿爺說他們很快就回來。”
“那你爺呢?”
“噓,阿爺在睡覺,等下就醒過來了。”
身穿太平道袍的道人聽著這個孩子的話,臉色黯淡了下來。
不大的屋子已經彌漫起了一股臭味,道人清楚,那是死人的氣味。
道人明白,這個家裡怕是隻剩下小孩一個活人。
最近這段日子,新來的縣令一來就聯合當地豪強收稅。
本來百姓以為今年受災,稅收多多少少都會降低一點。
沒想到這一次收取的賦稅往上翻了幾番。
鄉裡三老受不住這麼高的稅,聯名去了縣衙,誰料縣令說,那是朝廷定的份額,他也沒辦法。
差人親自拿刀挨家挨戶的征糧。
彆說是家裡存的糧食,就算是來年的種糧都保不住。
要是有人膽敢反抗,差人就會將其抓去,下場是什麼,道人並不清楚,隻怕是凶多吉少。
城內不少人家都已經被這高額的賦稅逼得餓死。
在地方豪強與縣令的合力下,整個鵝城恍如被一張大網籠罩住,完全動彈不得。
“你家有幾口人?”
孩子擺弄著小手,過了好半響才舉起兩隻手,每一隻手上伸出兩根手指。
“四......四個人!”
道人深深吸了一口氣,他隻是鵝城的一個普通太平道眾,隻能儘自己最大努力來幫這些人。
“來幾個人,幫這孩子把他爺爺埋了,入土為安。”
身旁幾個同樣穿著道袍的太平道眾走了過來,聞著屋裡的氣味,心裡便知道這家也死絕了。
他們歎了一口氣,拿著一張草席走了進去。
正想進門,就被孩子死死攔住。
“阿爺沒有死!”
孩子展開雙臂,擋住太平道眾,倔強的說道。
雖然阿爺說了,自己要是遇到什麼事情都可以去找穿著這個衣服的人,他們絕對不會騙自己。
但阿爺絕對沒有死!
阿爺說了,隻要自己還能吃上飯,他就還在。
米缸裡還有半碗米,那就代表阿爺沒死。
現在他隻是睡著了,睡得太沉。
等到阿爺醒了,自己一
定要跟他講他睡了多久。
明明以前阿爺都說要起得早,才有飯吃,勤勞致富。
結果自己睡了這麼久。
太平道眾們對視一眼,張了張嘴,又緩緩閉上,都不願打破這個孩子的希冀。
哪怕這是虛假的。
這時,院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讓開,都給勞資們讓開!”
幾個差人擁簇一個尖嘴猴腮的人,擠過人群,凶神惡煞的闖入院內。
圍著的百姓被他們推搡開來,有些還倒在了地上。
為首之人向四周打量了一圈,眼中閃過滿意之色,微微昂起頭,說道:
“這就是郭牛家是吧?”
聽到這個名字,孩子驚喜的跳了起來,郭牛正是他父親的名字,一溜煙跑到差人麵前。
“是我爹要回來了嗎?”
師爺沒有理會,轉頭跟身邊的差人點了點頭,“看來是這裡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