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言很肯定, 是有人推她。
當時身邊隻有寧書雪, 是誰推她不言而喻。
可此時,寧書雪淚眼汪汪捧著顏言的手, 滿臉擔憂不似做假。
有必要麼。
顏言冷眼看著她, 心道,自己根本無心和寧書雪搶過任何東西,但怎麼寧書雪就總是和她不對付?難道這就是女主和女配的天命?
真是的,顏言要知道當個手替賺點錢養家糊口買翡翠也要碰上這麼多糟心事, 她肯定不會簽那合同。
“趕緊包起來, 包起來!”導演大嗓門焦急喊著,“隊醫呢?隊醫呢?”
顏言淡淡垂眼看了一眼傷口, 停止了異能運轉。
那一刀切得不輕, 顏言的刀十分鋒利, 當時她自己又被燈和風油精兩重乾擾惹得走神,根本沒收手勁兒。
最後就是這麼一個結果。
手背兩條血管大約都被切斷了,但韌帶應當是沒事。
不過對顏言來說, 這都是無關痛癢的小傷。
隻是血流的實在多,許多人都被嚇慘了, 一陣兵荒馬亂。
就在此時, 人群外忽然響起一個冷淡的聲音:“讓讓。”
圍在外圍的場務們根本不知道這個人是從哪裡來的, 可看見金主爸爸家的CEO都在, 就什麼都沒問出來,安靜地讓開來。
顏言渾然未覺,隻低著頭安靜地看著手背血流下, 寧書雪一直捧著她的手,此時血液已經積在她的掌心。
“你不嫌我的血燙手麼?”顏言忽然淡淡開口。
寧書雪心神一凜,略微抬頭,看了顏言一眼。
隨即她就發現,哪裡不對。
為什麼顏言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痛苦?寧書雪分明記得,顏言是個很怕痛的人。
“旁邊都是攝影機,你膽子可真大。”顏言嘴角一勾,嘲道。
寧書雪猛然出了一身冷汗。
她忘了,她在攝影機的包圍下。
剛才那一瞬,她的腦子仿佛被恨意煮沸了,什麼都沒想,就推了顏言的手肘一把。
這個結果是她想要的,卻不是她承擔得起的!
導演對顏言的喜愛她看在眼裡,她會有什麼後果?
寧書雪心中一團亂麻,恍然間一個“線頭”露了出來,被她一把抓住。
對了!
顏言隻是一個手替,而她是女主角!
想到這裡,寧書雪豁然開朗。
“讓讓。”
最後一個擋在傅侑珩的麵前的人讓開,輪椅緩緩駛到了人群中心的兩人身旁。
顏言的手被另一隻修長如梅骨的手掌接了過去,托在掌心。
那一瞬,顏言甚至覺得,自己是被憐愛著的。
“……傅侑珩?”她傻傻地看著他,“你怎麼來了?”
“太不小心了。”傅侑珩皺眉道。
段瑞快步擠進來,手裡拿著剛剛找人拿的紗布和雙氧水。
傅侑珩另一手接過紗布,猶豫了會兒,才往顏言的傷口上按去。
動作輕柔,常年雕金琢玉的手,穩如泰山一般。
顏言的視線落在他下垂的睫毛上,咬了咬下唇,心裡仿佛充滿了氫氣,馬上就要掙脫束縛,飄向天際。
紗布很快吸滿了血,沉甸甸的,壓在傅侑珩的手上,也壓在傅侑珩的心上。
為什麼血會這麼重?
還是說,重的不是這塊帶血的紗布,而是這個人?
血止不住。
這是當然的,因為之前顏言用異能抑製了傷口的愈合。
傅侑珩卻不知道這一層,眼看著越流越多,顏言的血在自己掌心積了一小窪,甚至從指縫滴落,砸在他蓋在腿上的毯子上。
一旁有人竊竊私語。
“這個男人怎麼回事?”
“哪裡來的?……是殘疾人?”
“……”
就在此時,另外一雙手伸了過來。
是寧書雪的手,輕輕柔柔地,就像她的聲音:“我來吧。”
還未等顏言說出拒絕的話,就聽“啪”一聲脆響,寧書雪的手竟然被傅侑珩一掌揮開。
傅侑珩側首,眼神帶著淬骨寒意,隻掃了寧書雪一眼便收了回去。
寧書雪徹底呆在原地,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那個眼神太可怕了,寧書雪覺得自己仿佛已經在那寒意裡死過一次一般。
原本看見傅侑珩之後突生的喜意在此時徹底熄滅。
可那眼神卻在再次落在顏言手上時,冰融雪化了。
“去醫院。”傅侑珩沉聲道,揚起睫毛,迅速地看了顏言一眼。
顏言這才回神,急忙道:“我沒事。”
傅侑珩驀然攥緊了顏言未受傷的指尖,嗓音再次壓了壓,語氣不容置喙:“走。”
輪椅啟動,傅侑珩牽著顏言的指尖正想帶著她一起走,卻忽然改了想法。
顏言眼睜睜地看著他朝自己傾來,接著腰上被他的手臂攬住。下一秒眼前一花,她猝不及防,跌坐在了一片柔軟的地方。
似曾相識的姿勢。
手腕被捏著,男人大約是想要替她止血。
可顏言卻覺得,他的手掌將自己的手腕握得也太緊了。
稍稍後仰,脊背頓時貼上男人的胸膛,炎夏的夜晚,熱度傳遞猶為迅速。
顏言:“……”
傅侑珩啟動輪椅慢悠悠朝人群外駛去,沒有人敢攔他,甚至主動讓出了一條通道。
這個男人就算是坐在輪椅上,氣勢卻居高臨下。
甚至從始至終,他的眼神都沒給過顏言以外的人。
寧書雪愣愣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腦海中不斷回放剛才那冷若冰霜的一眼。
為什麼會這樣?
傅侑珩為什麼不認識自己了?!顏言為什麼,為什麼還和他在一起?
現在顏言不該是和那個騙錢的模特宋容在一起嗎……
不然她怎麼會來做手替賺錢?
寧書雪腦中思緒翻山倒海,前世今生記憶交替出現,卻找不到一個頭緒。
她隻知道,自己重來一次,但什麼都不一樣了。
此時此刻,她才真的慌亂了起來。
……
“……我能走……”顏言的聲音細如蚊訥。
可傅侑珩離她這麼近也隻當沒聽見,一手牢牢禁錮著顏言的腰肢,另一手替她捏著手腕止血。
其實傅侑珩是有些生氣的。
要不是段瑞慫恿著來看看,他現在不在,顏言的手該怎麼辦?
段瑞和羅燁在不遠處,不住朝這邊張望。
“怎麼辦,我要不要過去啊?”段瑞像個無頭蒼蠅。
他沒看見顏言的手到底傷成什麼樣,隻看見了人群散去的地方,地上有不少血跡。
“唔。”羅燁心不在焉應了一聲,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段瑞身上。
鹿鹿不知所措站在一旁,心中抱著和段瑞一樣的問題:她要不要過去?
可是剛才這個叔……呃,羅先生說,姐姐和那個男人是夫妻?
鹿鹿既茫然又好奇。
一邊的段瑞原地轉了兩圈,看羅燁一副心思全在那個小姑娘身上,忍不住唉聲歎氣。
這都是什麼事兒!
煩躁的抓了抓頭發,段瑞還是拔步追了過去。
鹿鹿這才小聲好奇的問:“你們認識嗎……?”
“不認識。”羅燁麵不改色答道。
不怪羅燁騙人,段瑞說了,不能讓顏言知道他們認識。
鹿鹿知道了,那不就等於顏言知道了。所以他不是故意騙鹿鹿的。
鹿鹿充滿懷疑地看了他幾眼,卻從他那石雕一般的臉上看不出其他表情,隻好暫且信了這個說辭。
想了想,她也朝顏言離開的方向跑去。
“去哪兒?”羅燁立即跟了上去。
“我去找姐姐。”鹿鹿道,“你跟著我做什麼?”
恰好此時製片人擦著冷汗走來拉住了羅燁,羅燁隻好看著鹿鹿很快追上了段瑞的步伐,兩人一起往老板那邊追去,才轉身跟製片人走了。
……
“傅哥!”
“姐姐……”
幸好傅侑珩那輪椅速度不快,兩人很快就追上了他們。
段瑞和鹿鹿此時才看清楚顏言手被傷成什麼樣,都是倒吸一口冷氣。
這也太嚴重了吧!
顏言現在整隻左手都布滿了血跡,就連傅侑珩捏著她手腕的手上也沾滿了血跡。
到這時候,那些鮮血已經開始乾涸,都把傅侑珩的手和顏言的手腕粘在一起了。
段瑞立刻掏出手機讓司機開車進來接人,而後又預約了離得最近的醫院。
鹿鹿則跟在輪椅邊,六神無主道:“姐姐,疼不疼?”
“不疼。”顏言安撫地朝她笑了笑。
下一秒她就感覺到男人捏住她手腕的手收得更緊了。
身後隱約有怒意散發出來。
顏言心裡嘀嘀咕咕,卻慫得又不敢回頭看,因為她知道,隻要自己回頭,臉就要和傅侑珩的貼在一起了。
那可太刺激了,顏言怕手上血止住了,鼻腔又開始爆血管。
有賊心沒賊膽,說得就是顏言。
她的脊背一直僵著,不敢放任自己靠在傅侑珩的胸口,但即使如此,她還是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
吸氣,脊背碰上胸膛。
呼氣,衣料若即若離。
布料在呼吸間交纏出曖昧的摩擦,顏言不敢放鬆。
“不累?”耳後忽然響起男人淡淡的嗓音。
“不!”顏言條件反射,把脊背又挺直了一點,義正言辭,“不累!”
“……”
略帶濕意的鼻息呼在耳後,顏言半邊身子軟了。
她最怕彆人碰自己後頸和耳朵這一帶,現在傅侑珩卻對著那塊地方呼吸!
太狠了,這個男人……
顏言低著頭,長發垂下蓋住她的表情,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就在此時,傅侑珩錮在她腰間的手忽然抬了起來,從她腋下向上扣住她單薄的肩,直接朝後一按。
顏言措手不及,整個人立即貼在了傅侑珩的懷裡。
緊接著,男人低柔的聲音響起:“歇會兒。”
顏言渾身一緊,數個呼吸後,漸漸放鬆了下來。
她已經徹底自暴自棄了,人肉沙發,挺舒服的嘛。
沒啥好怕的!
“剛才誰推了你?”傅侑珩又在她耳邊低聲問。
顏言隻聽見他說話,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什麼,整個人更加自暴自棄。
這還要什麼自行車……她現在有人皮沙發的“自行車”。
傅侑珩卻在後麵皺起了眉。
他不知道顏言此刻心中在如何天人交戰,隻以為顏言是顧慮什麼,所以不想告訴他是被誰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