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靜悄悄, 窗簾沒有拉嚴實, 漏出一道陽光, 斜斜地落在灰為主色調的床上。
床上平躺著一個男人,他穿著有些鬆垮的襯衣和西褲,下擺扯了出來,不知怎地還搭起了一角, 露出一截腰線。
那道陽光,便正巧落在那裡, 簡直晃眼。
不僅如此……他連腰帶都扯開甩在一旁, 腹部人魚線緩緩收進衣物遮蓋的陰影裡。
顏言的心“咚咚”跳了起來。
原來他在家……
傅侑珩的雙腿修長, 隻是露出織物外的腳背仿佛石膏雕出來一般,雖線條完美, 卻毫無血色。
行禮被遺落在了門口, 顏言屏住呼吸, 慢慢地走了進去。
傅侑珩沒醒。
顏言悄無聲息地在床邊坐下,慢慢伸出手去。
繼而,按在了傅侑珩的膝蓋上。
垂眼悄悄瞥了傅侑珩一眼, 見他雙眸緊閉, 呼吸平穩, 似乎沒有醒來的征兆, 於是她慢慢開始運行異能,探查傅侑珩的身體情況。
肌膚隔著布料的觸感有些曖昧,但顏言原本有些混亂的心此時已經完全平靜下來。
這還是她第一次探知傅侑珩的身體情況,果然, 比她之前所想的還要更糟糕一點。
首先是雙腿皮膚布滿了疤痕,再就是他的膝蓋曾經經曆過粉碎性的創傷,雖然醫生醫術高超讓其看上去複原,實際上,傅侑珩再也沒有走路的可能。
再來就是小腿脛骨,也曾斷裂過,接骨後長出了一部分額外的骨痂。
表麵的傷痕於現在的顏言來說很好處理,難得主要還是在腿骨上。
當初醫生應該建議過直接截肢,卻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這麼做。
不過幸好沒截肢,要讓顏言在這個翡翠這麼昂貴的世界,把異能恢複到肉白骨的狀態……
估計她得去搶一波銀行才行。
骨骼痊愈後也會留下疤痕,有時甚至會變成一部分增生,這還是由於傅侑珩術後心如死灰,並沒有好好修養的緣故。
想到這裡,顏言有些懊惱。
她的治愈術不是讓時光倒流回到沒有受傷的時候,仔細來講,其實是加快自身的新陳代謝。
而治療鹿鹿那種疾病,則是激活人體本身的防禦機製,讓病灶迅速減小,再加強新陳代謝進行自我修複。
可現在她探查到得情況,是傅侑珩的雙腿其實已經算是痊愈,讓她十分糾結。
更何況,傅侑珩目前是下肢的感覺障礙發生以後導致的身體下肢完全喪失運動功能,這不僅僅是下肢神經係統受損一部分的事情,而是和全身都有關聯。
人體是精密儀器,受損失去功能不是單獨的某個部件問題,實際上,牽扯良多。
包括脊柱,腦部,甚至腿部有時還會有原發疾病……
顏言的手沿著他的腿一寸寸按上去,一邊皺著眉,思考著該從哪裡開始修複。
“……”
“……你在乾什麼。”
一道略顯沙啞的嗓音響起。
顏言的手一僵。
“你想乾什麼?”又是一句疑問。
顏言的渾身都僵住了。
傅侑珩靜靜地看著坐在自己床邊,手還按在自己腿上,馬上就要伸進禁區的女人。
“我……”
顏言支支吾吾,腦中運算轉速瘋狂飆高。
可她把所有腦子都拿去想怎麼解釋她為什麼會這樣,卻忘了把自己那手收回來,甚至因為緊張,越按越緊。
傅侑珩:“……”
他用手肘慢慢把自己撐了起來,而後上半身靠在床頭。一雙黑如深淵的眸子,靜靜地看著顏言,仿佛在等她一個解釋。
可顏言已經徹底懵逼,渾身血液歡呼著衝上了頭部,徹底把腦袋給燒宕機了。
於是傅侑珩便看見她的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紅……幾乎要滴血。
不知為何,看見顏言那窘迫的模樣,傅侑珩忽然有點想笑。
怎麼做壞事的人反倒嚇得說不出話了?
仔細回想一下,他好像也隻問了兩句她在乾什麼吧?
垂眼一看,顏言那爪子還按在自己大腿上。
再看看某人,仿佛已經變成了石雕,凝固在了床邊。
她要石化多久?傅侑珩饒有興致的開始在心中默數。
默數到十,顏言終於動了。
隻見她猛地把手一收,繼而起身光速退到門口,仿佛一隻炸了毛的小貓,渾身緊繃眸子卻發亮,盯著傅侑珩。
又對峙了五秒,顏言慢慢退出了門,而後抬手按住門,猛地一推。
“嘭!”地一聲,房門被她合上了。
傅侑珩錯愕地看著這一係列行為,茫然察覺,她好像最後也沒告訴自己,她到底在乾什麼。
……所以,顏言到底在乾什麼呢?
隻有一道陽光落進的昏暗房間中,傅侑珩的神色晦暗難辨。
想起剛才那一幕,他腦中又突生一個念頭:她的手好像真的沒有留下任何疤痕。
安靜了一會兒,傅侑珩無聲起彎起了嘴角。
那道光落在幽暗房間內,也似乎落在了他的眼中。
不久後,傅侑珩坐著輪椅開門出去,卻見到門口立著一個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