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按時傳來年輕夫婦的爭吵聲,梅拾一指抵著額角,熟練撈過一旁的降噪耳機戴上。
及至淩晨,一切喧囂熄滅,電腦光線黯淡下去。
燥熱夜風從窗外吹拂而進,梅拾洗完澡,從冰箱裡撈出一瓶冰可樂,開始享受夜晚給予她的片刻寧靜。
梅拾歪著腦袋,掌心被易拉罐瓶身的水汽濡濕,她腕間有一根很舊的紅繩,連接處似乎就要斷開。
睡前,梅拾靠在床頭看視頻,她刷到一個一個拉片分析薑宜演技的視頻。
一邊看視頻,一邊在抽屜裡翻出一截不知哪裡來的黑毛線,她把腕上的紅繩子盤了一圈,用力拉拽試了試不會斷掉才安心。
不知不覺看到半夜,梅拾不得不承認,即便這麼多年過去了,薑宜還是那個薑宜,是那個站在頂點,光芒萬丈的薑宜。
嘀的一聲。
肘部觸碰到空調遙控器,梅拾登時清醒,抓過遙控器關掉空調。
她籲氣,將遙控器小心安置到床頭,關上平板才穩妥睡下。
“嘀嘀嘀。”
“嘀嘀嘀嘀。”
陽光照進出租屋,梅拾頂著一頭蓬亂頭發慢慢起身,揉著雙眼按掉鬨鐘。
她發了會愣,眼見窗外一層霞光由深變淺,才溫吞起身洗漱,順便煮個雞蛋配一杯速溶黑咖當早餐。
這麼點,還不夠塞牙縫的。
梅拾打開冰箱,翻出剩飯揭開保鮮膜,為其灑上花生碎、海苔碎、並昨天的剩菜裹上,再加一根鹹香火腿腸,用兩片生菜葉子包上。
簡易的飯菜包成型,她吃的臉頰鼓起,雙眼眯成兩道月牙。
梅拾打了一個嗝,脫去手套,將半長頭發紮成一個蓬鬆丸子頭,先給自己訂了回老家的票。
繼而翻出抽屜裡的電卡氣卡水卡,挎上帆布包出門去物業辦理退卡,下午將打包行李寄走,晚上就能回江海市了。
梅拾推開房門,手機振動,一個陌生號碼,她接起夾在耳邊,手裡拿著鑰匙鎖門。
“喂,你好。”
電話那頭簡述了來意,梅拾詫異支棱在原地。
樓道裡,梅拾的聲音在狹窄的空間裡有些許的空靈回響,她詫異,不確定問:“什麼?”
那頭:“梅小姐,您的試鏡通過了,請問你什麼時候方便來簽合約?”
梅拾:“……”
一粒石掉進無風的水麵,漣漪陣陣蕩開蕩開再蕩開,漫到整個湖麵,驚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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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一切流程落定,梅拾坐在前往拍攝地的劇組車上。
依舊覺得眼前一切如同夢幻泡影般不真實,她看過劇本前三章,知道這是一個校園劇,雙o的題材放在今天依舊小眾。
編劇說拍攝內容不涉及任何親密戲份,不過是一個少年時期愛而不得的純戀故事。
而梅拾需要錢,在平陽這個超一線城市,她小小的租屋僅是一月房租便要三千,而實習期的工資少得可憐。
拍攝期兩個月,她作為主角之一,爭取到二十萬的片酬。
拍攝期間劇方提供食宿,又將免去一筆花費,這筆錢足夠她攢兩到三年,她不是什麼見好不收的人,也懂得把握機會。
另一個主角,隻聽編劇說過還在爭取,那邊的經紀人提出了很苛刻的要求,但編劇導演是該演員的粉絲,合作意向非常強烈,不到最後不肯放棄。
劇組到了。
七月驕陽似火,市二中正值放假,蟬鳴響徹校園,門衛從保安室探頭一看,打開關閘。
劇組用車直接駛進校園大門。
一條寬闊柏油路延伸至校園深處,兩旁植著高聳筆直的樹木,枝冠茂密,投下斑駁閃爍的星子。
梅拾放下一截車窗。
暖風飄蕩而入,拂過臉頰,梅拾微微眯起眼睛,有隨車身進入時光畫廊的錯覺。
那些細碎的過往,被眼前的景色拚湊起模糊虛焦的照片,光榮榜前聚集議論的人群、樹下遮蔭處攥著課本溫書的同學、從坡上肆意奔跑嗎,衣襟鼓起的少年……
車身一抖,梅拾回神。
——這是她的學校。
戲裡的。
車馳緩,從一牆光榮榜路過,道具正在布置,將光榮榜榜麵上的各項第一名照片統統換成劇裡的演員。
梅拾想伸頭去看,那個至今未曾露麵的神秘女一就是學霸人設。
車轉彎,梅拾隻能看個模糊,瞧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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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的工作間就近安排在了一間空置教室裡。
“受累您給我化一個年輕些的妝了。”梅拾坐在化妝鏡前,朝化妝師說。
“你看起來顯小。”化妝師低頭,瞥見梅拾手裡的平板,是一些經典校園劇裡的人物剪輯,後者正對平板齜牙咧嘴,試圖學習彆人的演技。
“看你臉生,是素人?”化妝師問,實際是早有耳聞,杜淩峰選了一個素人進組,給影後搭二番。
梅拾碰了碰鼻子:“是啊。”
化妝師眨眼:“可以學薑宜啊,演技是業內公認的細膩。”
梅拾拿起一瓶礦泉水擰開:“啊?我……我一般看國產劇多一點,對薑宜不太熟。”
“這裡?”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
梅拾喝水的動作一頓,突兀將頭轉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