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湖水不遠處有一方小亭,人影疏僚。
薑止扶桌坐下,掀眸盯著對麵的人:“嶽姑娘也來湖邊散心?”
嶽秋眠悄悄打量她一眼,見她臉上並無怒色,方才鬆了口氣。
“薑姑娘不怪我唐突就好。”
“依嶽姑娘之意,是有意在此與我見麵?”
嶽秋眠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她不說話,薑止也不急,偏頭望著湖麵飄蕩的遊船,頰上涼風習習,有種說不出的舒坦。
“薑姑娘對我,是什麼印象?”
聲音下是些許緊張。
薑止佯裝聽不出,疑惑道:“嶽姑娘氣質如蘭,是不可多得的巧人。嶽姑娘今日怪怪的,是出了何事嗎?”
嶽秋眠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合了合眼,嗓音微顫:“薑姑娘,我要進宮了。”
薑止臉上的神情微不可察變了。
眸色深沉幾許。
作為太師府嫡孫,嶽秋眠怎會被送去宮裡,除非她自願,沒人能強迫她。
不對,還有一人。
薑止怎麼都不敢想,那個人會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利,做那賣女求榮的事!
“嶽姑娘……是自願的嗎?”
“我……”
嶽秋眠忽的說不下去了,心底忍不住自嘲。
自願與否,她有的選嗎?
“薑姑娘,和你說個故事吧。”
“嶽太師在位多年,膝下子嗣綿薄,兒女雙雙死在戰場,隻留下一個女嬰。可無人知曉,那個女嬰,是被自己親生爹娘拋棄的棄嬰。嶽太師收起為養孫,留在膝下教養,逐漸將她培養名動盛京的才女。”
“世人隻知太師之孫名動盛京,生得慧質如蘭,求娶之人踏破太師府門檻。誰又知,她私下的刻苦努力;誰又知,她無數個深夜淚濕枕巾。”
嶽秋眠的聲音從最初的痛苦,漸漸變得平靜,好似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
仿佛那故事的主人公,已不再是她。
故事說到最後,薑止也平複下了自己的情緒。
無論如何,嶽寄安也曾是她的老師。
縱使他們後來鬨得有多不愉快,她不想重來一世後,還去爭辯什麼。
“事非由己,隻問自己心中悔無。嶽姑娘對自己的前路如何,旁人又能乾預什麼?”
“是啊……”嶽秋眠笑容苦澀,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到底忍不住吐露些許心事,“薑姑娘覺得,我還有路可選嗎?”
“大道或許難走,不妨試試重新踩出一條小路?”
“小路麼……”
嶽秋眠低聲回味這句話,心頭籠罩的陰影淡去不少,卻仍舊徘徊心尖。
少頃,她掀起眼皮盯著那張臉,又問道:“依薑姑娘的角度,倘若養你之人棄你不顧,視你為固權工具,那你是否,還需對他留存不忍?”
薑止豈會聽不懂她的意思,唇角微微上揚,目光堅定不悔:“所有不忍,在他棄我不顧之時,早已兩清。”
“……”
霎時,嶽秋眠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麵上籠罩的淡淡哀色褪去,又恢複往日的光鮮明媚。
她喟歎一聲,望著她熠熠生光的眸子,發自內心歎道:“薑姑娘和我認識的那人,當真是相像。連我都不禁恍惚,以為那人還在世。”
薑止抿唇不語,靜默看著她。
她對嶽秋眠,到底顧念著那點情分。希望之後的路,她自己能走的明白點。
嶽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