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喂，要不，你當我的男朋友吧？”
淩可聽見麵前的人用低沉的嗓音問出這句話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是他暗戀數年的人，此時此刻，對方微勾著唇角，笑容裡透出一股讓人捉摸不清的曖昧，深邃的眸子一錯不錯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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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初次見麵
淩可第一次見到戚楓，是在他小學畢業那年的暑假。
還記得那個夏天氣溫出奇的高，驕陽似火，他獨自坐地鐵去音樂學院參加業餘鋼琴八級的等級考試，到了地方，熱得渾身都濕透了。
入口處來來往往全是來考試的人，湧在指示牌前看考場的位置。
淩可抱著快被揉爛的樂譜，踮著腳尖往人堆裡擠。
這時，學院門口駛來一輛黑色的轎車，車身漆麵在光照下泛著鋥亮的光，引起好些人的圍觀。
車停，裡頭下來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孩，他穿一身精致漂亮的黑色演奏服，裹身的小馬甲收著腰，一頭黑發梳得整齊，襯著玉瓷似的膚色，簡直像個童星。
淩可呆立在一邊，隻覺得那家夥……好他媽酷！
可邊上大人卻咋舌道：“哇，賓利耶。”
另一個大人扯著自己的孩子附和道：“瞧瞧，有錢人的小孩都這麼注重教育，我們的孩子更不能輸在起跑線上。”
女孩仰著頭一臉天真地問：“媽媽，我們家沒錢嗎？”
家長瞪了她一眼，道：“沒錢也砸鍋賣鐵讓你學，記得一會兒好好考試，知道麼？”
孩子不情願地“嗯”了一聲，微微垂頭，用欣羨的目光望著那位有高級轎車接送的“有錢少爺”。
淩可也在看，但他想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這麼熱的天，穿長袖長褲的演奏服來考試，那家夥不熱嗎？
摸索著到了鋼琴考場，淩可跟其他考生三三兩兩魚貫而入，又根據考試級彆分彆前往不同音樂教室附近的候考室，陪同的家長都被留在了考區外。
到了候考室，淩可一愣，竟然在裡頭看到了那個身穿演奏服的男孩。
……他也是來考鋼琴？
也對，除了鋼琴，其它演奏考試基本上都允許自備樂器。
小提琴、二胡之類的，自然是用自己的樂器比較順手，隻有考鋼琴的人才會兩手空空。
候考室不過十來個人，淩可看了黑板上的名單，見自己排在八號，根據時間推算，等一個半小時左右就能輪到他了。
他找了個靠邊位置坐下，一邊偷瞄跟他隔了兩排的馬甲男孩，一邊翻著樂譜，回憶那幾個會被重點考察的技巧點，尤其是那首克拉默的《21號練習曲》，這首曲子節奏很快，以訓練右手的三四五指力度為主，這三指恰恰是淩可最薄弱的點，輪指練習時經常彈錯，他試著在桌上輕輕敲擊手指做小幅度練習。
就在這時，身邊突然一陣輕響，有人坐了下來。
淩可嚇了一跳，沒想到是自己剛剛在偷看的馬甲男孩！
男孩生得俊俏，因為年紀還小，巴掌大的臉還都沒長開，但五官已能瞧得出帥哥的雛形。加上一雙天生帶笑的眼，想必不出幾年就會出落成眾星捧月般的人物。
淩可呆呆地看了他兩秒，莫名有些緊張。
這……他怎麼過來了？難不成是自己剛才偷看他被他發現了？
“喂。”那人笑吟吟地看著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淡淡的香，不知道來自衣服還是頭發。淩可想起自己剛才幾乎被汗濕透的T裇，怕讓對方不舒服，下意識地往邊上傾了傾身子。
那人反而湊得更近了點兒，主動自我介紹道：“我叫戚楓。”
……七分？
淩可回想了一下，恍惚記得自己的確在名單上看到過一個“戚”姓的名字。
“我叫淩可。”他低聲回答。
戚楓臉上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伸著脖子又問：“你今年多大了？”他貓兒似的漂亮眸子掃了候考室一圈，轉回來盯著淩可道：“我看這裡就你跟我一樣年紀，你小學畢業了嗎？”
淩可在人前的性格有些內向，沒想到這“酷哥”這麼自來熟，熟得好像跟你第一次見麵就像是你的老朋友，讓人完全沒有抵抗力！
“我……畢業了，今年剛畢業。”淩可道。
戚楓開心道：“哇，我也是誒！你原來是什麼小學的？你初中上哪兒讀啊？你學鋼琴幾年了？”
對方車軲轆似的問了這麼多問題，淩可都不知道先說哪一個了。
他理了理思緒，報出了自己的小學和對口初中，又道：“我是二年級開始學琴的，有五年了。”
二年級學琴不算早了，很多人從幼兒園就開始了基礎訓練，到小學畢業之前就能考完十級。
戚楓也主動說了自己的學校，那是當地一所知名的私立學校，因常年有學生被海外名校錄取而登報登電視。
淩可對這個名字有點模糊的印象，但了解不深。
他問道：“私立學校的條件是不是很好？”
戚楓聳聳肩：“就那樣吧，我媽媽說這是我們市能去的最好的學校了，她又不想讓我這麼早出國。”
淩可聽了一陣向往，“出國”對這個年齡的他來說還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可是在戚楓口中就像是去出個遊這樣簡單。
戚楓見他有興趣，又眉飛色舞地說了些身邊好玩的事，比如愛吹牛的外教老師，豐富的課餘活動，時不時的戶外教學……讓淩可羨慕不已。
說了一會兒，戚楓的注意力被他的考級曲譜吸引，伸手抽了過去：“哇，都翻這麼爛了，你肯定彈得很好吧！”
淩可窘道：“一般般。”
戚楓挑起一邊的眉毛：“嘖，少謙虛了。”
真不是淩可謙虛，的確是一般，他的鋼琴老師總說他天賦平平，但老師也知道他學琴是為了什麼，對他沒太多要求。
“你選什麼曲子？”戚楓邊問邊直接翻他的考級書，頁麵最舊的肯定是常彈的，他很快自己有了結論，“我就舒伯特那首跟你一樣誒。”
在戚楓翻看他的譜子時，淩可卻在關注他的手。
彈鋼琴的人，總是會下意識地去看同行的手，尤其是淩可這種小指短上一小截的，天生的弱勢讓他特彆在意自己與他人的差距。
戚楓的手很漂亮，儘管才十幾歲，卻已經生得乾淨修長，要是他的鋼琴老師見了，肯定會如獲至寶地讚一句“天生的鋼琴手”。
“喂，你以後想考音樂學院嗎？”戚楓隨口問。
淩可的思緒被打斷，幾乎毫不猶豫地說：“不想。”
考音樂學院？還不如殺了他吧！
從小學二年級開始，淩可就沒有過過一個輕鬆的暑假，每年七八月份，他都呆在家裡一遍又一遍重複那些單調的考級曲目。五年來，他對鋼琴的熱情已經被這些枯燥的練習消耗殆儘，現在隻想儘快考完級完成任務，這輩子再也不要碰琴了！
戚楓有一點小驚訝：“那你學琴乾什麼？”沒等淩可出聲，他又恍然大悟般自問自答道，“我知道了，就是學著玩兒的吧……那你用不著考級啊，考級曲目太無聊了。”
淩可無奈地坦白：“不是，是為了中考加分。”
戚楓更納悶了：“加分？”
淩可簡單解釋了幾句，戚楓評價道：“啊？那有什麼意思？”
“是沒什麼意思……”淩可並不想裝逼，也沒有刻意掩飾自己對彈琴的厭惡。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精心打扮”的戚楓，淩可頭一次為自己說出這樣的學琴理由而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