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哈對這股多出來的意識感到有些不解,但它還是堅定不移地往那個方向奔去。它在追蹤過程膽大心細,十分謹慎,明明是龐大的身軀,卻借著夜色和超一流的藏匿本事,完全沒有驚醒任何人。
當逐漸靠近感應到的方位時,小哈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一股森冷強烈的寒意,從它厚厚的肉墊貫穿到脊柱,小哈還沒想起什麼呢,嘴裡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喊道:“媽媽!”
它甚至顧不得是否會暴露自己,直接撞窗而入,就看到了眼前刺目的血紅色。
但倒在血泊中的卻不是溫莎夫人,而是地上幾隻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老鼠和貓。
一頭比小哈體型要小一些的狼正凶狠地咬死了嘴裡的老鼠。
這隻大狼狗同樣是紫色的毛發,四隻白手套爪子比小哈纖細點,但臉部卻有點狐狸的特征。比起威風凜凜的小哈,稍微多了一絲嫵媚和柔弱。可是看著被它咬死的七八隻老鼠屍體,也不難看出這隻漂亮的狼狗戰鬥力同樣不俗。
小哈:“……”
什麼鬼,電話裡叫得那麼淒厲,它大腦一抽火急火燎趕來,結果人家自己解決了?還變成了大狼狗?
溫莎震驚地看向突然出現的帥狼,身為母親,還能認不出是誰嗎?頓時眼眶一熱,口吐人言:“小哈,你,你,你終於出現了!”
她連人形都沒來得及恢複,呸的一口吐掉嘴裡的老鼠,就哭哭啼啼地向小哈走過來,梨花帶雨道:“嗚嗚嗚嗚嗚媽媽快嚇死了……”
一邊說著,她的前爪卻一邊踩在了老鼠的屍體上,老鼠發出“吱”的一聲,瞬間被她壓扁。
小哈:“……”
熟悉的一幕衝擊著小哈的大腦,情不自禁地喃喃道:“你……是……媽媽……”
溫莎喜極而泣,瞬間化成了人樣,把呆呆的小哈環手抱住,大哭道:“我的小哈!我是媽媽呀!你終於恢複記憶了嗎?”
她以為小哈過來是因為想起了自己,誰知下一秒就被推了推,小哈的紫眸裡帶著迷茫:“我……記得你……媽媽,你是……媽媽,那我呢……”
溫莎噎住,原來竟然還沒有恢複記憶,那他為什麼在這裡出現呢?
小哈好像讀懂了她的表情,歪著頭:“媽媽……危險……”
溫莎感動得稀裡嘩啦,抱著他哭得把他脖子上的毛都打濕了,一邊哭一邊抽噎:“你是哈迪斯·卡爾,你是我的兒子,全星際最年輕的少將,是我們魔狼的驕傲。”
小哈隨著她的話,腦海中再度傳來被深鑿的刺痛感,無意識的重複:“哈迪斯……”
腦袋,好疼。
知子莫若母,溫莎很快察覺出他回憶的艱辛,連忙道:“慢慢來,不要硬想,媽媽讓你一點點想起來的。”
說著,她也顧不上自己渾身都是老鼠血的狼藉,舔了舔爪子,把上麵的老鼠血舔乾淨,就打開了自己從魔狼星帶過來的箱子,從裡麵取出一個像煤氣罐一樣的小東西,在小哈眼前晃了晃,輕柔的問:“你還記得這個東西嗎?”
小哈滴溜溜的眼睛看向那個煤氣罐,依然有些迷茫。
溫莎:“這是你的奶瓶。”
小哈瞬間眼睛一亮,自然而然的回想起短暫的一段記憶:它最後一次喝這瓶奶的時候,剛咬住特製的扁平長型奶嘴,就被一隻威嚴的大狼狗給訓斥了,說“這麼大了還喝奶,丟人”!是溫莎攔下阻撓,讓自己把奶喝完的。
小哈伸出爪子,有些孩子氣道:“四歲!”
溫莎驚喜極了:“對,你最後一次喝奶就是四歲的生日。”
她又取出一套小衣服。
這次不用她提示,小哈就抓了抓衣服:“我、的、校服。”
溫莎:“又對了!就是你幼兒園的校服。”
接著她取出了一個銀色的獎杯。
兒子從小大的的獎杯很多,小哈看著它有點記不起來。
溫莎:“這是你人生的第一個獎杯,幼兒園百米賽跑,可惜你輸給了烏龜。”
小哈氣哼哼的,下意識反駁:“我第二年……奏贏了他!”
溫莎被逗樂,好久沒看到他孩子氣的一麵:“是的,以後他就每年都輸給你了。”
接著取出來的東西,就是小哈在各種各樣的競技比賽中取得的獎杯、獎狀、金屬花環等等。
每一件小東西都代表一段人生軌跡,有些物件已經略顯陳舊,但被擦拭得很乾淨,獎杯獎環的邊緣比較光滑,顯然是被什麼人反複摩挲過——因為兒子失蹤的時候,溫莎傷心欲絕,曾經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它們,祈禱他能再度回來。
她用身為母親的細膩和溫柔,一點一點地喚醒了小哈從小到大的記憶。整個過程非常溫情舒緩,幾乎沒有給它帶來太大的痛苦。
最後展現給小哈看的是一枚勳章。
小哈一眼就認出來了,本少將的勳章!
直到此刻,它——他才真正想起來自己究竟是誰。
他不是那條在農場裡傻乎乎的隻知道挖礦的笨犬,他有真正的家人、朋友,他還有一個重要的身份,魔狼族的年輕少將;他執行著一個艱巨而無法公開的絕密任務,因為這個任務他才從灰洞的另一端穿越到那個人類的奇異空間裡……
“哈迪斯……”他的聲音逐漸從艱澀和迷茫,變得流暢和堅定,“我叫哈迪斯!”
一股強烈的本能也隨著記憶解封回到身體裡,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大爪子,微微一震,毛茸茸的爪子瞬間褪去白手套,就變成了一雙人類的手,骨節分明,白皙有力!
獸人族之所以稱為獸人族,大部分時候他們還是覺得人型比較自在,一般情況下也以人現身,除了執行任務和體檢,極少現獸形。
不過當小哈試著讓全身毛發褪掉、完全化成人形時,卻發現有點使不上勁。他眼底閃過迷茫和艱難,源源不斷大量湧現的記憶,這讓他神情有些扭曲。
他隻是被喚醒,認出了溫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要把哈迪斯本人跟當了大半年農場挖礦犬的自己重疊,仍舊需要一點時間,他正在融合、橋接兩者的意識偏差。
溫莎因為太過激動,沒能發現他微妙的不適應,抱著他大哭了快五分鐘,哭得都快斷氣了,才雨聲漸小,一邊奇怪他怎麼這麼安靜,一邊揉著眼睛問:“小哈,寶貝,怎麼不說話?哪裡不舒服?”
小哈吃力地想化形,悶聲道:“媽媽,我的尾巴收不回去。”
溫莎:“啊?”
溫莎低下頭,看到它果然在甩尾巴,一下一下地,很煩躁的樣子。
那尾巴上的毛忽短忽長,要縮不縮的,小哈不得要領,更急躁了:“吼吼吼吼!!!”
這反應怎麼跟小時候在訓練轉換形態時一模一樣?溫莎連忙握住他半化形的爪子,催動自己對兒子的天然感應,安撫道:“不要著急,我教你……”
剛一感應,就立即感覺到阻隔力,她才驀然反應過來,小哈的血契!
心尖兒頓時一顫,緊張地問:“寶貝啊,你跟誰結契了?”
結……契?
小哈腦袋一空,眼前閃過唐亦禾的身影。
溫莎看他再次迷茫,就提醒道:“不管是跟誰,接下來你都不要跟她過度接觸,先跟我回魔狼星好嗎?你在這裡不安全……”
她本意是告訴哈迪斯,在他的身份沒有恢複以前,他的存在會給旁人帶來危險。
誰知小哈刷的轉過臉,警惕地看著她:“回去?”
溫莎對他突然的戒備感到莫名:“是的,我們要馬上離開這裡,越快越好,我現在就聯係大衛……”
大衛兩個字立即讓小哈全身一震,恢複到一半的雙手又覆蓋上白毛,思想在“那男人用該死的麻醉針紮我”以及“他是大衛叔叔”的交叉掙紮,最終卻後退好幾步,下意識地往窗外某個方向看過去,喃喃道:“不……不回去……”
溫莎:“小哈?”
“他還在等我……”小哈舔舔舌,他做了烤雞。以及,紫晶石還沒贖回來!
沒頭沒腦的兩句話說完,大狼狗突然扭頭就從窗戶跳出去。
溫莎細長的眼睛都睜圓了,等她反應過來,她那體能彪悍的兒子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衛在一分鐘後手持滅鼠器趕到,就見柔弱的上將夫人幽怨地化作狼形,在窗口上拚命抽鼻子嗅味道、要跳不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