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亞茹過了好半晌才抬起頭看他：“你是要和我斷絕關係嗎？”
簡星嵐回道：“沒有, 你永遠是我媽。”
“你看看你做的那些好事！”陳亞茹微微提高了嗓音，“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媽嗎？我現在都成了過街的老鼠，走到哪裡都被人指指點點的。”
簡星嵐道：“我從來沒有說過您的不好。”簡星嵐確實是從頭到尾什麼都沒說過，全是江徹他們說的。
陳亞茹更氣了：“這有什麼區彆嗎？”
簡星嵐道：“有的, 區彆就是我說了和我沒說。”
站在角落裡的江思簡強忍著笑意。
陳亞茹氣得發瘋, 手指著簡星嵐指了半天：“好！好！好！你好！你厲害！”
簡星嵐沒有說話。
陳亞茹指了半天：“早知道你現在這樣, 當初你一生下來就該把你掐死, 也省得我現在生氣！”
簡星嵐道：“殺人是犯法的。”
江思簡又想笑，被陳亞茹狠狠地瞪了一眼。
過了一會兒，陳亞茹又道：“你還當我是你媽嗎？啊？”
簡星嵐道：“你是我媽，這個誰也改變不了。”
陳亞茹問：“整個假期你跑去哪了？”
簡星嵐道：“和江徹在一起。”
陳亞茹麵露譏諷之色：“就算考上省狀元又如何？還不是給人家有錢人當小弟。”
簡星嵐道：“誰讓我沒有他有錢呢。”
陳亞茹聽著這話不是滋味：“你是嫌棄我賺不來錢？”
“不是, ”簡星嵐道, “我是說我。”
陳亞茹哼了一聲。
簡星嵐繼續道：“我知道的，我無論怎樣做也討不到你的歡心。無論我有多優秀，也不能讓你高興。”他的臉色很平靜，沒有一點兒表情, 他的語氣也很平淡，像是在說著“今天天氣真好”這樣的小事。
陳亞茹的臉色有一種做錯事被拆穿的尷尬。
“為了讓你高興, 我在這個家裡拚命地縮小存在感，拚命地做各種各樣的事討你歡心。”簡星嵐依舊十分平靜, 看不出喜怒，“姥姥臨終前叫我不要怪你, 她說你的命也很苦，你一個女人家又帶著個孩子再嫁不容易。叫我來了這裡以後要懂事，要讓著弟弟，不要惹邱叔叔生氣，免得你為難。我小心翼翼地照著姥姥的話去做, 弟弟說他不喜歡和彆人睡一間房，明明這個房子是我親生父親的，我卻要讓出來。弟弟說喜歡我的玩具小汽車，明明他有很多很多的玩具小汽車，明明那是我唯一的一輛，可我還是讓給了他。家裡的好東西都是他的，他不要的東西也要看他的心情，心情好了施舍給我，心情不好了直接扔進垃圾桶裡。”
“家裡的家務都是我來做，我學著掃地，洗衣，做飯。努力做到最好，我費儘心思地想要把每件事做到完美，可是每一次都被你罵，你從來沒有誇獎我一句，也從來沒有問過我累嗎？”
“你說我拖的地上有腳印，但你隻看到了地上的腳印，沒有看到弟弟在我剛擦好的地上踩來踩去。你說衣服沒洗乾淨，但你不去想我那時人小，哪有那麼多的力氣。你說我做的飯不好吃，但誰又教過我怎麼去做飯？我剛開始甚至不知道煮餃子要用熱水。”
“其實這些並不算什麼，隻要你高興，隻要你高興我什麼都願意，可是從來沒有換取過你一個笑臉。我上學後，老師說當父母的都喜歡成績好的孩子，我努力地學習，次次拿第一，可依舊換不來你的一次笑臉。”
“後來我知道了，縱使弟弟什麼都不做，縱使弟弟次次考倒數，但在你的眼裡也是最好的，你把所有的愛與溫柔都給了他。我曾經想過，邱叔叔會不容我，但沒想過那個人竟然會是你。”
“還記得在姥姥家，你一年去看我幾次。儘管每次麵對我時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但我還盼著，想著，等著你來。因為你是我媽媽，咱們血脈相連，你是我最親的人。還記得有一次我聽說村子裡的人說中秋節是闔家團圓的日子，家裡人都要在一起過節的，我便整天掰著手指頭數日子，就等著中秋節能快點兒來。後來那天終於來了，我一直站在大門口眺望村口，可是直到天黑你都沒有來。”
“我把村子裡的人給我的，姥姥家唯一的那塊月餅小心翼翼地放起來，想等你來了給你吃，可直到月餅長了白毛，你還是沒有來。”
“不管我願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我都知道你不喜歡我，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可是我不明白，既然是這樣，你又為什麼把我生下來？”
“你不是最愛我的爸爸嗎？那為什麼不能連他的骨肉一起愛？”
角落裡傳來小聲的抽泣聲，江思簡用手擦著眼淚一下一下抽泣著。
“正因為我愛你爸爸，所以看到你的每一眼對我來說都是一種煎熬，”一直默不作聲的陳亞茹終於說了話，她臉上的怒容愈發嚴重，她看著簡星嵐如同看著一個仇人，“你爸爸就是因為你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