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從蘭茵院出來,才從童之這處得知小皇帝今日下朝回去,用了早膳後,中毒了。
所幸的是中毒未深,性命無憂。
裴季進到宮中,太醫依舊在小皇帝的寢宮中守著。
太後也在寢殿之中守著小皇帝。在床榻之處望著昏迷的兒子,太後心情有複雜。
兒子自出生後便養在善德皇後的膝下,六歲後接到自己這處來撫養。
可這兒子始終惦記著那個讓她進冷宮待了六年的善德皇後,還與她不大親近,讓她又氣又怨。
帝王家的孩子比尋常百姓家的孩子早知事。十歲的年紀,性子已經定型了。
她趁著兒子小籠絡朝臣,防得就是以後這兒子皇位坐穩了,知道了善德皇後的死因,難保不會遷怒於她。
儘管如此,她也不想這兒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若是如此,她這後宮之主的位置便坐不穩了,而那裴季素來看她不慣,肯定也不會放過她的。
想到那目中無人的攝政大臣,太後心底隱約有了些許陰暗的想法。
她從內殿走出到外殿,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宮人。
今日在這殿中的宮人,一個活口皆不能留,所以下毒的人是誰已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不想錯過這次卸裴季權勢的機會。
這些宮人中,若是這其中有那麼幾個人招供說是裴季指使的,招供後再自縊,便是死無對證,臣民與小皇帝也會生出疑心。
如此,往後再離間這君臣也容易得多了。
太後目光陡然淩厲,怒斥:“陛下的膳食都檢查過,也有人試吃,怎會發現不了問題?這般無用,還留著做什麼?!”
滿殿的人都跪著求饒,太後厲聲吩咐侍衛:“把他們都押到慎刑司去,哀家就不信查不出下毒的人!”
內侍與宮娥聲聲求饒之際,殿外有內侍通傳:“裴指揮使到。”
太後聽到裴季已經進宮,眉頭一皺。
誰不知道那慎刑司的恐怖,殿中頓時響起了宮人哭訴冤屈的求饒聲,聲聲迭起,好不淒厲。
裴季入了殿中,朝著太後一行禮,太後斜睨了他一眼,語氣不善:“大元殿與陛下寢殿防衛皆由裴指揮使親自來部署,如今殿下被歹人下毒,裴指揮使還有什麼話可說?”
裴季道了聲:“是臣的過錯。”隨而撇開視線望向被太後底下侍衛押住的宮娥內侍。
太後瞧著裴季的神色,哪裡有半點知錯的模樣,敷衍得不行!
可這裴季有囂張的底氣,太後壓下心底的火氣,擔憂謀劃生變,吩咐侍衛:“還不快把人押入慎刑司。”
裴季暼了眼被押起的人,隨即抬步進內殿,同時吩咐:“押入慎刑司,讓金敬掌司來審。”
金敬掌司便是當初留下童之的總管,後來由裴季提拔做了掌司。
太後一怔,隨即眯眼道:“裴指揮使這是要逾越管哀家後宮的事?”
聞言,裴季腳步一頓,轉回身看向太後。
宮中皆知攝政大臣對太後的尊敬隻浮於表麵,實則沒幾分敬意。且攝政大臣權勢遠壓太後,押著宮人的侍衛一時不知該聽誰的。
裴季眉梢微佻:“太後娘娘既然說這話,那朝中的事情,太後娘娘是不是也該放了一放了?”
太後捏緊了袖中的手,麵上看似冷靜的與裴季相視。
目光似刃,但對方的眼神卻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從容,沒有絲毫把她放在眼中的意思。
裴季目光暼向侍衛,眸色一沉,聲調卻是輕緩地問:“我的話,已經不管用了?”
隻一言,便讓一眾侍衛毛骨悚然,立即應下:“卑職等立即把人押去慎刑司。”
說罷,便不再拖泥帶水,迅速的把人押走出殿外。
太後被無視,心底怒意早已滔天。袖子下方,指甲掐得掌心泛疼才能讓她保持清醒,壓下了怒意。
裴季看了眼太後,收回目光便踏入了內寢殿。
太後從殿中出來之後,沉著臉吩咐:“派個人到李家,讓其尋個借口讓裴府六姨娘回去。”
李家也就是太後的娘家。
*
華音在寒院廂房中候了許久,裴季都沒有回來。
但因沒有裴季的命令,也不能隨意離去,隻能候在寒院,待在房中。
夜裡本就悶熱,有幾許涼風從微敞的窗口拂入,甚是涼爽,吹得拿著團扇坐在桌前的華音昏昏欲睡。
打瞌睡之際,不禁手一鬆,手中的小團扇從手中滑落。但隻一瞬,原本還有微闔的雙目卻是一睜,意識尚未清醒,手便已經接住了即將掉落在地的團扇。
華音一怔,眼神詭異地打量了一眼自己剛接住的扇子。
想了想,她望了眼桌麵上的杯子。
沉吟了一息,起身去把微敞的窗戶關上了,隨而把扇子放在了桌麵上,拿起了杯盞。
手一鬆,杯盞滑落,可幾乎是一瞬間,她又把杯盞抓得穩穩當當。
華音眉頭緊皺的望著手中杯子,不禁沉思了起來。
她這反應力,會不會太過靈敏了一些?
正沉思的時候,隱約感覺到了有人朝著門口走來,華音把杯子放回原位,不一會後房門被敲響。
“九姨娘,大人今夜不回,九姨娘可先回去休息。”
華音聞言,在心底暗罵了一聲裴狗賊。
他還不如在那檔子事上邊給她一刀子痛快,現在一次次的讓她等著,總讓她覺得有把鈍刀在她的脖子鋸來鋸去,難受得厲害。
在心底罵了幾句後,拿起團扇走到門前,打開了房門,望向外頭的童之。
淺淺一笑:“那華音便先回去了。”
童之道:“夜色已深,府中戒備嚴,便由我送姨娘回去。”
華音客氣道:“有勞童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