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章(2 / 2)

裴季已用匕首劃開了華音中箭之處的衣服,檢查過了短箭未傷及要害後,冷聲道:“我親自來處理,你立刻去準備熱水,紗布,燭火和乾淨的刀子。”

裴季因常年過著刀尖舔血的日子,對處理刀劍,箭傷的手法勝過大夫。

童之不敢耽擱,即刻安排人去準備這些東西。

片刻後,把準備好的東西都相繼送入了馬車之中。

小金銀因聞到了血腥味與看到昏迷不醒的女主人,在籠子中狂躁的扒拉著籠子。

裴季麵色陰沉暼了一眼吵鬨的小金銀,冷聲吩咐童之:“把這小畜生扔出去。”

童之聞言,忙把籠子自馬車中帶了出去,然後入馬車幫忙,壓住了九姨娘的雙手,同時也不斷地擦拭著傷口溢出的血。

短箭被剜出,扔在了水盆中,又被染紅了一盆水。

燒紅的刀子在剜去短箭的同時也燙了傷口,止了潺潺鮮血。

在傷口處撒上了藥粉,裴季毫無情緒起伏的開口:“下車。”

童之反應遲了一瞬才知是與自己說的。

也是,馬車除了他,九姨娘還在昏迷之中,不是對他說,還能對誰說?

童之下了馬車,裴季才脫去華音上身所有衣物,擦去雪白肌膚上的血跡,隨而用紗布包紮了傷口。

傷口包好,拿起馬車內的鬥篷,蓋在了她的身上。

暼了眼昏迷中的人後,才轉身下了馬車。

裴季從馬車出來,走到火堆旁時,橙紅火光映在那張神色冷凝的臉上,陰沉得讓人不寒而栗。

童之端來茶水。

裴季接過杯盞,冷聲吩咐錦衣衛:“今晚分三批來看守,連隻飛蛾都給我盯緊了。”

錦衣麵色肅嚴,相繼拱手一應。

眾人相繼散去戒備,或療傷。

童之站在裴季身旁,開口道:“後邊那馬車裡的幾個探子都死了。”

裴季毫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麵色一貫漠然:“死了便死了,不必在意。”

童之靜默了片刻,看了眼九姨娘所在的馬車,問:“大人,九姨娘的傷勢如何了?”

裴季飲了口茶水,麵色平緩了稍許:“沒有傷及要害。”

尋常女子身子嬌弱,但華音的身體卻與之相對而言強健許多。

童之呼了一口氣後,隨而不解:“可那人為什麼不是對大人出手,而是像故意針對九姨娘?”

裴季不知多少次與鬼門關擦肩而過,凶險自然不用說。而交手的經驗也比華音這不像出過什麼任務的殺手來說,要多得多。

故而對暗器一類極為敏銳,若是那箭矢對著他而來,也不會傷及他半分。

殺手自然不會傻到不知。

裴季轉身,沉靜地望著馬車,沉默思索了片刻後有了大概的答案。

不緊不慢地開了口:“無論是殺手還是錦衣衛,叛者必被誅殺。”

童之隻思索了一瞬,便明白了小叔的意思,驚詫道:“那些人與九姨娘有關係?!”

裴季看向那燒得劈啪作響的火堆,雙手的五指舒展幾番,才麵沉如水的道:“與那帶著羅刹麵具的殺手交手的時候,所用招式,與她今日與殺手交手時的招數一脈同宗。”

裴季雖與一眾殺手交手,但還是留了心在華音那處。

他想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她會不會逃。

結果倒是出乎意料,她竟沒逃。

童之思索道:“若是九姨娘與那些殺手原本是一夥的,如今背叛了他們,他們也知曉九姨娘在南詔,恐怕也不會讓九姨娘活著走出南詔。”

裴季忽然冷聲一笑,隨即沉下臉色,語聲果決:“隻要我想讓她活著,她就能活著走出這南詔!”

童之信小叔所言。十年前,南詔那般凶險,小叔還不是一人把先帝給救出了南詔?

如今還有這麼多的錦衣衛,難道還護不住一個九姨娘?

童之不知想到了什麼,望向王城的方向,狐疑道:“大人此行,宮中無人知曉,隻有小的與南詔王知曉,為何這些殺手會提前知曉?”

裴季暼了眼南詔王城的方向,沒有半分驚訝。麵色漠然,語聲輕慢:“南詔王宮約莫出了奸細,而這奸細潛伏在南詔王身邊,極得南詔王信賴。”

童之不解:“可此番是南詔王以先皇血……”童之話語一頓,略過這話,繼而道:“南詔王以那事為由邀大人來南詔,為何就不能是他故意走漏的風聲?”

裴季麵色仍是漠然至極:“南詔內亂,他久病不愈,已拿捏不住手握重權的清平官段瑞。不用多久,段瑞便能逼他退位,他巴不得大啟助他奪回政權,又如何會想我死?”

裴季為大啟攝政大臣,便是遠在數千裡之外的金都,也對這南詔內政了如指掌。

說到最後,裴季露出譏諷:“但這南詔王還是過於懦弱與輕信他人了。不過這樣的人好在好控製,此番前去,便順道把這藏在他身邊的毒瘡給去了,一勞永逸。”

二人談了一會話後,裴季吩咐童之:“去熬些米湯送到馬車那處。”

裴季負手望了一眼南詔王朝的方向,輕歎一息:“我這九姨娘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

*

自殺手伏擊後的一日內,錦衣衛在這期間悄無聲息的殺了幾個殺手派來的探子。

南詔山林眾多,隻要一個時辰沒有了蹤跡,便很難再追尋。

而那些殺手此番重創,就算是想要再次刺殺,也未必能成事。

裴季一行人慢慢悠悠的往王城而去。

因馬車行得很慢,本該再用一日就能到南詔王城的,但還是拖延了半日。

馬車雖慢,但還是稍有顛簸。

華音悠悠醒來,胸口上邊的傷口因這稍許顛簸而隱隱泛疼,她睫羽煽動了半晌後才微睜雙眼。

車廂內的光線柔和而不刺眼,很快便適應了這光亮。

“醒了?”

有徐沉嗓音如流水劃過,流入了華音耳中。

華音隻是睜眼茫然了片刻就恢複了意識,微微轉頭,望向姿態輕鬆看著書卷的裴季。

她掃了一眼周遭,發現自己是躺在了他那寬敞的馬車之中。

身上觸感似不對勁,她低頭瞧了眼。她蓋著他的披風,光滑的肩膀微露。

披風之下,她似乎不著一物。

不等她細想,胸口上方傳來陣陣疼痛,在提醒著她

——就在不久前的那場刺殺之中,她險些喪了命。

想起昏迷前的事情,華音也顧不得問現在在哪,而是著急的問:“在我中箭後,大人是不是答應了我,要幫我解蠱?”

因失血過多,又受了傷,華音的聲音虛弱無力。

裴季目光一轉,暼向她:“就這麼惦記著解蠱的事情?”

華音道:“誰知會不會忽然發作,忽然人就沒了,怎能不著急?”

他體內要是有那麼個惡心的東西,看他還著不著急。

裴季輕笑:“差些沒命了,醒來後半點也不慌,且也不先問問自己身體如何了,反倒先著急詢問蠱的事情,還怕我反悔不成?”

華音舔了舔乾燥的唇瓣,嗓子略顯沙啞:“說實話,有些怕。”

裴季收回目光,拿過一旁的水袋,拔出塞子,把水袋口放到了她乾燥唇邊。

華音眼眸圓瞪,露出驚疑之色,似乎不認識眼前的人一般。

裴季忽然露出陰惻一笑:“這水裡放了劇/毒。”

華音愣了一下,隨即道:“要毒死我,還不如放任我不管來得快一些。”

裴季微抬水袋,有水入了她口,她連忙咽下。

乾燥的嗓子逐漸得到濕潤,也好受了許多。

喝了水,馬車忽然一個顛簸,疼得華音瞬間倒抽了一口氣。

裴季知曉這種程度不至於讓傷口裂開,把塞子塞入水袋口,平靜道:“沒條件給你靜養,忍著。”

受刀傷箭傷後,為免傷口裂開,不宜移動,但這荒郊野嶺的怎可能不移動?

華音思及裴季的變化,隱約覺得有些怪異。

想到在她中箭之時,他護她之事,華音的思緒不禁多了幾分活躍。

裴季救她,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從她口中知道有用的信息?

還是說雲雨了幾次,讓他對她多了幾分情絲?

華音覺得情絲可能沒有,情誼倒是可能有幾分,畢竟沒有哪個人能比她與他有過更近距離的接觸。

待她有幾分不同,也還算是正常的。

又想她應下自己會幫她找解蠱的方法,華音覺得自己賭對了。

忽然又一個小顛簸,把華音從千思百緒中拉回了神來,輕嘶了一聲:“疼,忍不住。”

裴季感覺到她對他有所鬆懈,忽然開口:“彆想著我給你解蠱,你就覺得可以活下去了,你不如先想想如何活著離開南詔。”

華音抬起疑惑的目光望向他。

裴季目光落在她傷口處,慢悠悠地道:“那箭沒對準我,也沒對準任何一個錦衣衛,反倒對著你這麼一個女子,你覺得是為何?”

華音微微眯眸,思索幾息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神色逐漸變了。

幾息後,麵色趨於沉靜,與裴季目光相視,開了口:“那些人之前是與我一夥的?”

裴季微微挑眉,望著她那不似作假的神色,略一沉吟。

他開始相信她是真的有可能失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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