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醫與友人約定申時在酒樓見麵。
裴季早已等候在了酒樓之中,靜候大巫醫口中的蠱王。
約莫黃昏,有牛車停在了酒樓之外,趕馬車的是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年紀,身穿著洗得泛白的紅衣少年。
牛車停下後,扶著一個破舊布衣老翁從牛車上下來。
老翁蓄著一把花白的胡子,大概六七旬之間。身形佝僂矮小,頭發花白,眼窩凹陷,眼眶四周泛黑,身上掛著許多瓶瓶罐罐,一看便知不是什麼正常人,更不是正派人。
二樓雅間窗戶微敞,裴季探究的目光從老翁身上的罐子掠過。
身後的童之低聲道:“這些罐子裡邊裝的應該都是蠱蟲,這老翁看著似乎有些邪乎。”
一老一少入了酒樓,裴季收回視線,暼了眼身後側的童之:“蠱毒禍人,難道還能正氣凜然不成?”
說罷,闔上了窗戶,轉身落座。
半晌後,童之轉首望向門口,從微敞的門縫望著樓梯口上來的兩人。低聲疑惑道:“這人真能解九姨娘的蠱?”說到這,臉上的疑色越發的重,繼而低喃道:“這所謂的蠱王出現得實在是太巧合了。”
裴季嘴角略一樣,勾出一絲嘲弄:“若真是巧合,有所謀劃才正好,那才說明是有備而來,也是真的有辦法解蠱。”
話到最後,裴季的嘴角拉平,語聲沉沉:“華音並未中毒,身上的毒蠱卻發作了,便說明距離毒蠱徹底發作的時間也快了,等不了大巫醫慢騰騰的解蠱了。”
童之略一偏頭:“大巫醫是單純的被人利用,還是說彆有用心。”
裴季沉吟了片刻,道:“今日大巫醫看到華音毒蠱發作,沒有絲毫猶豫或是思索,脫口而出便是毒血蠱。還有從他沒有絲毫遲疑的用毒針壓製毒蠱的手法來看,很是嫻熟,像是已經重複過多回了。”
童之聞言,琢磨了小叔的話,兩息後,臉色變得微妙:“王城中也有人中了毒血蠱不成?”
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繼而道:“那隻能說明南詔王的親信中,誰身上有這毒血蠱,誰便是奸細。”
裴季思索間輕敲了敲桌麵,低聲道:“若是大巫醫能把毒血蠱給解了,那奸細未必會繼續受製於人。”
“大巫醫雖沒有解蠱的方法,但大概有能壓製毒蠱的法子,現在也不必太冒險讓這人給九姨娘解蠱吧?”
裴季搖了搖頭:“身有毒血蠱之人既能為南詔王親信,那便是在南詔待了多年。這麼多年都解不了毒蠱,依舊受製於人,也說明這蠱需得神通廣大,或是下蠱之人來解才行。”
話到最後,那一老一少已經上了二樓,入了那對麵的雅間。
看著雅間的門關上,裴季才緩緩的道:“我倒是希望這人就是下蠱之人。”
如此,解蠱才為順利。
*
在紮了毒針後,華音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睡了許久才醒。
在昏睡前,裴季就出了宮,把她留在了宮中。
但在他出宮前,卻是麵色肅嚴的與她說:“我既應允過你,會幫你解決毒蠱,便絕不食言。”
不僅留下這句承諾,同時也留了兩個錦衣衛。
華音心想若是就她拖著這副半死不活的身體待在這王宮中,也不知那有不正常收集癖好的南詔王會動什麼心思。
南詔王對裴季與她來說,倒是構不成太大的威脅,最大的危險就是那些殺手。
華音輕呼了一息,撐著床起身,坐在床榻之上,轉而看了眼門窗,天色似乎才剛暗不久,還有少許光亮。
收回目光之時,不禁回想起今日裴季送她進宮前的事情。
抬起右手,目光落在了掌心處,手掌略一收,刹那間,腦海中忽然浮現裴季反握住她這手的畫麵。
畫麵浮現,華音的神色頓時一滯。
下一瞬,腦海回憶的畫麵從相握的手倏然換成了裴季那張緊繃的臉。
當時他那神色,似乎是真的關心她,沒有絲毫作假的痕跡。
回想到這,裴季那緊蹙的眉頭與嘴角的樣子在她的腦海中更加的深刻了。
腦海中裴季臉越發清醒深刻,不知為何,華音心頭忽然有絲絲怪異的感覺浮現。
說不清理不明的感覺,就似踩在綿軟的雲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華音目光再度落在手心上,眸子微轉,忽然眼一睜,露出了幾分驚愕。
似踩在雲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可就是輕飄飄的感覺!?
華音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好讓自己清醒些,莫要因為男人的一時柔情而生出什麼旖旎心思。更不要因這一時的關懷而忘了他與她的身份曾是對立的。
隻要她還沒恢複記憶,往後如何也不得而知。
且先不說身份問題,就說她與裴季都被刺殺,現在險象環生的處境,也不適合有任何的感情糾葛。
理通思緒,華音輕籲了兩口氣,心緒也逐漸冷靜了下來。
這時屋外有細微的腳步聲傳進屋中,華音也收起了所有的心思,靜待來人。
片刻後,傳進宮女與錦衣衛說話的聲音,說的是大啟話。
“娘娘準備了清淡的吃食送來給裴小夫人,也不知裴小夫人醒了沒有?”
窗戶留有些許的縫隙通風,華音的視線從縫隙處望了出去。
半個華服身影出現在視線之中,不用猜想便知是雲側妃也來了。
心思微轉間,華音下了榻,朝著門口走去。
房門打開,華音朝著雲側妃虛弱一笑,略一彎腰頷首行禮:“見過側妃娘娘。”
雲側妃走上前,扶住了華音,麵色溫和,語氣帶著關切:“裴小夫人身體不適,便不用特意出來迎了,更不用行這些虛禮,身體比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