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音垂眸沉默,手放到了腹上,隨而起頭看向他,眼神之中帶著幾分不確定:“你覺得,這個孩子來得真的是時候嗎?”
剛聽到自己有孕的時候腦子空白,什麼想法都沒有,隻是覺得神奇,覺得不可思議。
可現在情緒緩過來後,她很清楚自己的處境,現在雖得裴季庇護,可自己處境屬實太過危險。
若是離開了這密室這書房,她可能連保住自己的性命都會吃力,更莫說還要保護腹中這麼一小塊肉。
她忽然不安了起來。
裴季沉默了一瞬,起身倒了一杯熱茶給她,複而坐下,緩聲道:“或許時候確實不對,也會有所擔心,但我們都清楚彼此不會放棄這個孩子。”
華音與他目光相對,彼此都看得出對方沒有任何不想要這個孩子的打算。
心意相通,孩子的到來也是水到渠成。因他們彼此相愛,所以就是從沒想過會有孩子,有了之後也自然而然的會去接納,期待著孩子的出生。
隻是現在的處境驚險,才得不讓他們多了些擔憂。
“我被行刺了這麼多年了,依舊活得好好的,因此你放寬心,我會儘快找到辦法來解決血樓的威脅,讓你與孩子再無後顧之憂。”
華音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她起身,略有所思地走到了美人榻旁坐了下來,裴季也隨後在她的身旁坐下。
華音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輕聲道:“我是在那樣醃臢汙穢的地方長大的,所接觸到的都是如何去蠱惑人,騙人,殺人。我不知道做一個母親……”
說到最後的那一句話,華音的唇瓣有些許的顫抖。
讓她感到不安的何止隻是血樓,還有她對孩子的孕育和養育全然不了解而帶來的茫然無措。
裴季沉吟片刻,才道:“我也在死士營中長大,之後也從未過過一日正常的日子,那又如何?”
繼而一笑:“沒有誰一開始做父母就有經驗的,我們不會便去學,總該能把孩子養好的。”
華音重複了一遍:“養好……”琢磨了一下,露出了擔憂之色:“萬一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性子都與你一樣怎麼辦?”
原本還在安慰她的裴季,聽到這話便不開心了,微微蹙眉的低頭看向華音:“像我的性子,不好?”
華音從他肩上起來,麵帶嫌棄的數落:“猜忌多疑,自負倨傲,唯我獨尊都在一個極端之上,像你哪裡好了?”
裴季:……
所以,這小殺手就是這麼看他的?
但這話好像又是事實,讓人無法反駁。
與裴季插科打諢了半會,華音心情也暢快了許多。
裴季尚有事情要處理,所以暫時先離去,可他離開不過才一刻,童之便與女護衛來密室中把華音的床鋪被褥收拾起來。
童之道:“大人說密室不宜久住,吩咐我等收拾,讓夫人搬到書房中去住。”
華音感覺到童之的態度轉變,暗自感慨這童之就像是尋常人家的婆母一般。兒媳沒懷孕前一副麵孔,知曉兒媳懷孕後又是另外一副麵孔。
但她一日裡至少能見一次童之,總歸不用再看到冷臉,也挺好的。
至於久住密室,華音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畢竟以前因不想殺人而被關了一年,而關押地方陰暗且潮濕,比這密室不知道要差了多少。
那樣的環境她都能熬過來,現在也沒有什麼熬不了的。隻是霍府醫所言,她是聽了進去的,所以並沒有逞強,也就先行出了密室。
*
童之與女護衛收掇好了書房,又去霍府醫那處拿了剛寫好的菜譜。
因這菜譜滋補,看著就不像是裴季能吃的,若是讓廚子去做,定會有所猜疑,所以童子便去了小廚房,親自下廚。
做好後,才送去書房,讓女護衛送進去。
做好這些之後,才去尋裴季。
入了寒院中的側書房,已經有好幾個錦衣衛千戶在與裴季在議事了。
見他進來,幾個千戶都朝著童之頷了頷首。
童之把房門關上後,轉身行至裴季的桌前
裴季喊了兩個千戶的名字,下令:“先前與血樓勾結的那些官員富商,即刻抄家。”
童子聞言,抬眼看了眼裴季,默了幾息之後,還是提起茶壺往已空的杯盞中緩緩斟入茶水。
裴季再而看向另外兩個錦衣衛,令下:“把有關血樓的信息全部調動出來,已經確定是血樓的殺手,即刻不計一切將其誅殺。”
命令已下,千戶陸續退出了側書房。
人退了出去,童之端起茶水遞給裴季:“小叔忽然除去這些人,不怕會斷了線索?或是讓他們猜測到華音在府中?”
裴季接過茶水,淺抿了一口,沉聲道:“長線釣大魚太耗時了,華音現在的情況,不能拖得太久,而且一味地躲藏,恐怕隻會讓血樓氣焰更加囂張,覺著錦衣衛都要畏懼他們,更加肆無忌憚……”
說到這,裴季雙目陡然淩冽,有殺氣從雙目中散出,不過片刻便漫了整個屋子。臉色陰鬱,語聲陰沉:“既然如此,那便以暴製暴,究竟是他血樓基業大,還是錦衣衛的本事大!看一看誰能熬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