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年輕時遇人不淑,所嫁非人,老公一言不合就喜歡動手,她受不了帶著女兒離了婚,靠著大哥資助開了服裝店,奶奶以前一直跟著她一起過,幫著她做飯收拾家裡拉扯孩子。三年前,小姑認識了現在的小姑夫,兩個人結婚,定居在寶塔鎮。
今天結婚的主角就是新姑父的大兒子,結婚地點在寶塔鎮最好的酒店裡頭。
找酒店的時候,秦深問:“奶奶呢?現在還跟著小姑一起住嗎?”
媽媽反應慢半拍,“你奶奶啊,你小姑結婚後她就搬到了你大伯那邊去,不一起住。”
“奶奶舍得苗苗?”
媽媽撇嘴,“苗苗是你奶奶一手帶大的,你說舍不舍得。你小姑一門心思喜歡上現在這個,連女兒也不要了,這不就說苗苗上學重要,市裡麵受教育的程度更好,就沒有給苗苗轉學,她也住在你大伯家。”
秦深咋舌,“大伯母那人這麼大方?”
“具體就不知道了,我們來往不多。”秦靜看了一眼丈夫,她老公就跟撿來的一樣,爹不疼娘不愛,兄妹關係也一般般,用得著的時候叫上一聲、用不著的時候踢到一邊,但這樣也好,那對自私自利的兄妹有壞事也牽涉不到自己家,反正好事他們也不想沾就是了。
爸爸林高峰尷尬地撓撓頭,要不是他小時候誤打誤撞進了望鄉客棧,得到一口吃的,怕不是早就餓死了。
小妹這回打電話過來,在電話裡哭得一塌糊塗,她繼子結婚這種事兒他是不會答應過來的。
“到了。”秦深眼睛尖,看到了酒店,喊了一聲。
在秦深看來,東洲市中高端的酒店都大同小異,今天舉辦婚禮的酒店也是,並不需要他關注多少。
東洲市的婚俗用老輩人的話說,就是一年比一年簡單,采用的是當天結婚當天回門的形式,簡單了細節,大體流程還是不變。
上午接親到男方家,一套程序之後新郎新娘回女方家吃中午飯,晚上舉辦儀式,賓客散去,新人回家入洞房等等。
秦深爸爸雖然答應了小姑過來給他撐撐場麵,畢竟兄妹一場,有些麵子情還是要做的,所以就中午在男方家吃一頓酒席,晚上儀式不參加。
小姑答應了,林高峰和秦靜夫妻一開始還奇怪,一向以自我為中心、固執己見的小妹怎麼一下子好說話了,到了地兒才知道,大哥有事要到晚上才能過來,中午他這個沒啥本事,但也小有薄產的二哥可以充充麵子。
對小姑,秦深也是無話可說。
章俟海他說自己有事情才會來寶塔鎮,秦深看了他一眼,男人被看了也麵不改色,就這麼跟在秦深一家後麵進了宴會廳。宴會廳裡頭已經坐了七七八八,他們不算是來的早的,秦深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小姑,因為經營服裝店,她自己又會捯飭,所以一身打扮非常時髦,穿著醬紅色暗繡的旗袍,波浪的酒紅色卷發一半被玉質發簪束著,挽出了一朵花樣兒,一半披散在身後,端莊中又不失俏麗。
遠看挺好,近看秦深就在心裡麵給小姑的婚後生活打了個“不看好”的評價。
厚重的脂粉也掩蓋不了生活帶來的疲憊,精致的妝容隻是勾勒出了喜悅的外形卻沒有表達出內在,她過的並不好,不是物質而是心靈。
“小姑好。”
秦深推了一下丟丟的肩膀,丟丟喊:“姑婆婆好。”
小姑嘴角耷拉也一瞬,很快又掛上了標準的招待式笑容,“秦深啊,好久沒有見了。你兒子,呃……你兒子都長這麼大了,挺可愛的。”她一下子想不起來秦深的兒子叫什麼了,“二哥二嫂,媽在那邊。我有事,先忙了。”
她提著精致的手包往旁邊走,視線流轉間就落到了章俟海的身上,章俟海一身打扮簡單利落,沒有任何名貴標誌露在外麵,不識貨的看見了也頂多說一句穿在身上挺有型的。
可混跡時尚圈,看了許許多多高端品牌的林高鳳卻一眼認出了這是出自於Y國某高定服裝,普普通通一件T恤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都買不起。
再看章俟海的容貌,林高鳳眼睛亮了,精致的容貌、高端的穿著、出挑的氣質,代表了什麼,代表了非富即貴啊。
林高鳳抬手撩起垂在鬢邊的一縷發絲彆到耳後,她親昵地笑著,邁了一步摟著秦靜的手臂,秦靜掙了一下,沒有掙開,隻能夠微蹙著眉頭忍著。
林高鳳笑著說:“看我的,二哥二嫂難得來一趟,竟然還忙著其他不好好陪陪你們。二嫂,你真是有福氣,不用操勞什麼,一把年紀保養的……”
今天見麵,林高鳳第一次仔細打量她的二哥一家,特彆是近在咫尺的二嫂,頓時臉就扭曲了,嘴角挑起的弧度都差點兒維持不下去,近乎是咬著後槽牙將快到喉嚨口的驚訝給壓了下去,“二嫂平時用什麼化妝品,保養的真好,皮膚看著和二十來歲的小年輕沒有什麼兩樣。”
“沒用什麼,老公對我好,兩個兒子孝順,小孫子可愛。”秦靜露出了今天進門後第一個燦爛的笑容,她笑著推開林高鳳的手,不著痕跡地瞪了一眼兒子,“女人啊,美好生活才是最好的保養品。”
秦深沒有接收到媽媽的瞪視,他張大了嘴巴,在章俟海身邊小聲地說:“我媽這操作厲害了,我給滿分。”
生活最怕比較,比多了心態就會崩。
林高鳳臉上的笑容就崩了,扯著嘴角“嗬嗬”一笑,“我有事,就不陪你們了。”
“你去忙吧,不用你陪著。”秦靜拉過丈夫的手往坐在前麵座位那兒的林母身邊去,要不是丈夫還顧念那麼一點點兄妹情、母子緣,這一家子奇葩她誰都不想見。
這是女人的戰場,林家中青幼三代選擇緘默,誰都沒有吭聲。
等到了奶奶那兒,秦深就看到老太太對著空氣又拜又念,滿是皺褶的臉上儘是虔誠。“那個,我奶奶神神叨叨的,舉止上就有一些古怪,彆介意。”
“也許她真的能夠看到一些什麼呢!”
秦深左右看了看,很堅定地說:“這邊真沒有。”
“……”章俟海無奈地笑了笑,住在客棧裡麵有幾天了,店充滿神異、客人也奇怪,他沒有刻意去問,卻也明白秦深有著不同。
老太太是真不待見二兒子一家,見到人,眼皮掀了一下,就衝著自己兒子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兒媳婦、孫子、曾孫子就當沒有看見。
“媽!”林高峰提高聲音喊,“靜靜、小深和丟丟都來了。”
“哼。”老太太扭頭看向一邊,對著虛空念念叨叨。
林高峰握著拳頭,踏前一步,秦靜拉住了他,“不是我包子,是我不和長輩一般見識,我們懂尊老愛幼,她不懂就算了。我們走,旁邊坐著去,我是來吃酒的,不是來吃氣的。”
林高峰頹然地低頭,重重地歎了一聲,“對不起。”
秦靜白了他一眼,“用得著你向我說對不起啊。要不是你妹子幫過你我一把,這一趟我絕對不會來,走吧走吧,旁邊坐著去。”
秦深歉意地看著章俟海,讓他看到大家庭裡麵的不和睦,作為晚輩他無法指責林奶奶,畢竟自己不是她的親孫子,但就算是尊老愛幼他也無法發自內心地愛戴老太太,就因為相信術士的一句話,就認定了二兒子會克自己,所以連兒子的死活都可以不顧,這種硬心腸的老太太,不親近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