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舍利塔群, 進入側殿準備出去的時候秦深朝著廣智大師的金身拜了拜。
“爸爸,你為什麼要拜拜?”
秦深牽著丟丟的小手, 另一隻手抱著一隻大肥貓, 他說:“就是求個心安,讓他保佑保佑。”
“保佑什麼?”
“保佑你平安長大, 保佑爺爺奶奶健康平安,保佑某人平順安然、恢複康健。”
“某人是誰?”
“哦。”秦深斜了一眼身邊的人, 涼涼地說:“我手上這隻大胖子。”
“大白不胖,它隻是重。”
“……兒子,你真會說話。”
“喵!”大白貓也附和地叫了一聲。
跨出門檻的時候秦深頓了一下,扭頭往後看,章俟海往前走了幾步見秦深沒有動, 就喊了一聲,“秦深。”
“哦,來了。”秦深拉著兒子往前走,走到停車場的時候還在頻頻回頭,眉頭緊皺。
“怎麼了?”
“感覺一直有人看著自己, 從寺裡麵出來之後。”
章俟海眉頭也皺了起來, “找到人了嗎?”
秦深搖頭, 以他的專業素質也找不到人,要麼是這個人藏得很深, 要麼是他的錯覺。“大概是我感覺有誤, 坐好了, 開車了。”
車子平緩地駛入大道, 熱熱鬨鬨的施工現場寶塔寺越來越遠,漸漸消失,秦深收回落在後視鏡上的視線,問章俟海:“你說你來寶塔寺乾啥啊,找人也不認真積極一點,就跟著我在舍利塔那邊站著。”
“我找到了。”
“咦?”秦深回想了一下,剛才在舍利塔那兒他沒有感覺到除了他們三個人以外的人出現過。
“跟他說了一會兒話,他跟我說不可強求。”章俟海按著眉心,曬了太陽之後麵色也沒有紅潤,反而越發蒼白,更顯瘦削,整個人竟然散發著遲暮的疲憊。
秦深心頭一痛,故作輕鬆地問:“你要找這個人乾啥啊,指點迷津啊?”
“算是吧。”過了好一會兒,在秦深以為章俟海不會開口時,他繼續說了,“十七八歲是因緣際會得到了這串佛珠,佛珠的主人告訴我,在我遇上困難無法抉擇時可以去寶塔寺找廣智禪師,請他為我指點迷津。”
章俟海撚起一顆羊脂玉珠子,平靜的看著秦深,“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本以為自己可以坦然地麵對生死,高估自己了,其實我也就是個普通人。”
秦深抿緊了嘴唇。
“快紅燈了,注意開車。”
秦深做了個深呼吸,心隨著紅燈的讀秒慢慢平靜下來,“廣智大師都過世五十多年了。”
“嗯。”章俟海無所謂地笑笑,“生死都沒有必要了。秦深,家裡麵有事,我明天就要走,秦老板,客棧我要提前退房了。”
秦深驀地握緊方向盤,頭扭得太快,整個身子都因為慣性側了過去,他怒視章俟海,“你這是回避我,死之前談場戀愛不行啊,年紀大了腦筋就是不清楚,頑固不化。”
章俟海哭笑不得,“我也不算是年紀很大,才三十六歲而已。”
秦深也笑了,不過是怒極反笑、皮笑肉不笑,“嗬嗬,隨你,愛咋地咋地,勞資好不容易找個動心的,想試試不行,那就算了。找塊難啃的老骨頭,我還不如找個鮮嫩的小鮮肉。明天就給我搬走,越早越好,房費不退。”
章俟海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緊,麵上卻無多少表情,“嗯,不用退了。”
“嗤,夠大方的。”
秦深甩頭,一點兒都不想理老男人半點,他在積極的想辦法為章俟海續命,他倒好,提前退縮!
氣死他了。
丟丟看看生氣的爸爸,又看看麵無表情的章伯伯,低著頭擼了一把大白柔軟的長毛。車廂裡隻有大胖貓喉嚨裡頭發出來的“呼嚕”聲,沒心沒肺,還側頭勾爪子讓丟丟撓撓彆的地方,舒服啊。
到了酒店,秦深讓丟丟他們在車上等自己,省得大熱天走出來曬死了,他自己進了酒店找爸媽。
媽媽打牌的那一桌裡三層外三層圍了一群人。
“賭神在世啊,我就沒有見她輸過。”
“是根本沒有輸好不好,都懷疑她是不是作弊出千了,怎麼把把都贏的。”
“你看她的對家,臉都氣腫了,輸了有好幾百了吧,還不肯放棄。”
“還好我收手快,被賭神支配的恐懼,太可怕了。媽媽我要回家,我堅決保證,一年不摸麻將。”
秦深踮著腳看了眼裡麵,他媽媽在桌子上穩如泰山,臉上表情清風和煦,跟她一桌的其他三個人,一個怒發衝冠,輸得眼紅噴火,扔麻將的氣勢就跟扔炸彈一樣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媽,堅定自己這一把一定會贏……另外兩個兩股戰戰,已經萌生退意,視線在人群中左右飄移,不用懷疑他們想要作弊,他們是在找接盤的人。
被牌桌女神支配的恐懼,試過的都懂。
圍觀群眾還有人躍躍欲試,想成為戰勝女神的那一個。
秦深臉皮抽了一下,同情地看著他們,他媽媽打牌就從來沒有輸過,玩錢的還是隻是單純玩玩的,在鎮子上誰都不會拉他媽媽去作陪。
誰拉她一起打牌,那就是自尋死路。
秦深揮揮手,陪在媽媽身側的林高峰看見了,在妻子的耳邊說了一聲,秦靜一記眼刀送了過去,秦深縮縮腦袋,賠笑。
秦靜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麻將一推,“我不玩了,真沒意思,一個贏的都沒有。”
同桌一起壘長城的戰友:“……”
圍觀群眾:“……”
莫名覺得大家一起被鄙視了……膝蓋上都是箭,好疼。
秦靜分開人群,在所有人的默默注視下走了出去,來到秦深麵前,抬手就給了兒子一腦袋瓜,“邊上說話,我有事問你。”
那聲脆響喚醒了所有人,大家如夢初醒,低頭去看秦靜的牌,自摸,贏了……
秦深被秦靜扯到角落裡,乖乖地不敢違抗,直覺告訴他,他媽媽現在非常生意,一群牌友已經倒黴了一遍,現在輪到他了。
狗腿地扶著他媽媽的手,秦深諂媚地說:“媽,餓不餓、渴不渴,我給你買飲料去。”
“不用了。”秦靜靜靜地看著大兒子,“我想來想去都不對勁,那個小章是不是就是當年那個人。”
“媽,你說什麼呢。”現在,他自己也不是很確定了。
“是的話,我回家就拿刀……”
“媽,殺人犯法。”秦深抓緊他媽媽的手。
秦靜涼涼地看著秦深,“埋在客棧裡,不會有人知道。”
“……媽,這就過了。”秦深苦惱地撓撓頭,“當年那個人臉上有疤的。”
“丟丟和他很像,簡直是一個模子裡麵刻出來的。”
“什麼嘛,丟丟明明像我。”
秦靜微笑著摸兒子的大頭,“兒子,人要有自知之明,丟丟比你小時候好看太多了。回去拔根那人的頭發,我送去醫院做個親子鑒定,要真的是他,他就不用回去了。”
“靜靜,彆衝動,冷靜。”林高峰看著妻子,眼皮直跳,就怕她真的做出啥事兒來。
“嗬嗬,我的兒子被他搞大了肚子,前程、人生都大變樣。”弟弟唯一的兒子,本應該無憂無慮成長,卻因為章俟海多了波折,“我不想靜靜。”
“媽媽,你就是靜靜……”
秦靜斜眼,“彆想插科打諢蒙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