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孤枕難眠啊(2 / 2)

秦深的客棧 祈幽 16218 字 8個月前

秦深推開他,“死心吧,你家龍龍要是不在身邊,你會想他的。”

洪燁嘴硬,“才不會。”也不知道是誰當初在龍龍離家出走住客棧的時候,時不時偷偷過來看看,那時候見到臭小子一點兒都不想自己,洪燁氣得磨牙。

學校是一定要上的,校長的兒子也不例外,秦深開著車帶著丟丟、龍龍去學校,車上還坐著章俟海和洪燁,青龍神君眨眼睛的功夫就可以到醫館,不需要坐車。

外麵下著綿密的小雨,天還陰沉,複課的學校恢複了熱鬨,大門口人來人往、車來車去,穿著綠色校服撐著傘或者穿著雨衣的小朋友如同黑暗中的光,耀眼明亮。

到了學校,洪燁先領著龍龍進去了,章俟海蹲下(身)給丟丟扣雨衣上的小扣子,秦深給他撐著傘。

住進望鄉客棧後,這是章俟海第一次離開,離開秦深、離開丟丟,前三十六年裡,經曆過無數次分彆,卻從未有過像這次般難舍。

丟丟小,卻也知道離彆是什麼,是爸爸去上學時的火車飛馳、是遠隔千裡的視頻通話、是夢裡麵夢到爸爸他卻並不在家……無論年紀大小,隻要是經曆過,就知道分開有多難過。

這回,爹爹也要走了呢。

丟丟眨眨眼,卷翹濃密的睫毛上掛上了水珠,小家夥忍不住哭了。

章俟海的心糾結了起來,眼睛跟著酸澀,喉嚨發堵,不顧潔癖讓昂貴的高定西裝沾上水漬、泥土,他單膝跪在地上,長臂摟住兒子。小小的身子那麼的單薄,他還沒有長大,需要兩位爸爸為他撐起大傘、遮擋風雨。在他成長的過程中,自己卻要離開。

“對不起丟丟,爹爹有事要去京城幾天,辦完了事情很快就會回家的。”章俟海跟丟丟保證,心下決定,自己一定會儘快回來的。

丟丟也抱住爹爹,小腦袋靠在爹爹堅實的肩膀上,帶著哭音啞著嗓子說:“一定要很快的。”

“一定,爹爹向你保證。”

秦深揉揉眼睛,不忍去看分彆的這一幕,抬頭看著陰沉的天空,分彆總是讓他想起為了自己的夢想舍下年幼的丟丟的過往。

往事不可追,未來猶可期。

今天、明天、未來的每一天,他們都將不會錯過。

“喂喂喂,出去幾天而已,彆搞的跟生離死彆一樣的。”秦深故意打岔,裝作不耐煩地催促:“小丟丟你再不進學校,上學要遲到了哦。章先生,你的助理等你很久了,再不走,飛機就要灰走了。”

依依惜彆的父子,這才不得不分開。

章俟海看著丟丟的背影,眾多穿校服的孩子聚在一塊兒,他一眼就能夠找到自己的那一個。視線牢牢地落在丟丟的背影上,深邃的雙眼中滿滿的不舍。

丟丟站在教學樓樓梯那兒轉過身衝著兩個爸爸揮揮手,章俟海和秦深也揮手,兩個人的目光直到孩子進了教學樓,看不見了才收回。

“秦深。”

“乾啥?”秦深彆扭地側頭,沒好氣地問。黝黑如藏有蒼穹夜空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著自己,內裡含有千萬深情,秦深就算是不去看他的眼睛,也能夠感覺到他的炙熱,臉上“發燒”,肉眼可見地臉頰上浮現出紅暈。

“看看你。”

“有啥好看的。”秦深凶巴巴地說,抬手去推他,“走啦走啦,再不走時間趕不及,你要錯過飛機的。”

“沒事,私人飛機。”

“……”

“秦深。”

秦深受不了了,猛地抬頭看他,“喊什麼喊,叫魂啊,給我快走,走了清淨。”

章俟海不舍的情緒減淡了一些,臉上笑意更濃,他抓住秦深的手,“我會儘快回來的。”

“嗯嗯嗯,知道知道知道。”被章俟海看的又不好意思了,秦深眼睛亂飄,胡亂地點頭,“哎呦,你……唔——”

秦深被鬆開,鴕鳥一般地埋著頭,抓著傘柄的手不斷向上挪動,直到傘麵徹底蓋住臉。大庭廣眾之下的,被親了,感覺不到一個小時後就會傳遍全鎮——學校門口兩男子驚現相擁親吻,是道德的淪喪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章俟海臉上滿是笑意,寵溺地伸手揉揉秦深的臉,“我走了。”

“昂。”

“會很快就回來的。”

“昂。”

“秦深?”

“昂。”

垂著頭的秦深看到前麵的那雙小牛頭層皮做的皮鞋還沒有挪開,藏在傘下的臉飛快地抬起,雙眼中的水潤還未退去,“凶殘”地瞪著眼睛的效果大打折扣,“彆黏黏糊糊的了,反正處理好了事情很快回來的,早去早回。給我們帶好吃的回來,特產特產哈。”

“好。”

章俟海帶著滿腔的不舍與愛上了早就等候在一旁的車,助理Leo選擇性眼瞎,目不轉睛地開車,同時彙報京城的有關事宜,“boss,與藏品擁有者畢方琴女士約了下午兩點見麵。晚上豪泰集團董事長在他的酒店舉辦晚宴,邀請函在你手邊。您父親得知您要回京,讓您晚上回家。您大哥剛剛來電,詢問是否可以帶著秦老板和孩子一起回家。”

進入了寬敞的車廂內,章俟海冷靜斂容,優雅的舉止像是用尺子度量過的一般每一個動作都完美到位,與秦深和丟丟在一起的溫情收進心底,裹狹著深秋涼風涼雨的他,精致的外表和風雨並無二致。

“晚上的宴會不參加,回二老那裡。”

“好的,Boss。”

Leo跟隨章俟海挺久,從他沒有生病開始就當了他的助理,在Leo眼中,老板就是個精致優雅的機器,冷漠疏離到周身的空氣都是冰冷的,不好靠近,縱使生病、病入膏肓,也看不見任何慌張。

住進了那個看不見的客棧之後,Leo發現,老板有生氣了,就像是摟著孩子時的不舍、二人分開時那個深情擁吻,這才像是個人啊。

有女朋友的直男想到剛才那個深情擁吻,握著方向盤的手就忍不住跳了跳,媽呀,他和女朋友都不好意思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乾,放開的老板這一點簡直是豪放。

…………

……

章俟海去了京市,秦深的日子照樣那麼過,但午夜夢回,摸著空蕩蕩的另一半床,感覺心也跟著空空的。

在床上烙餡餅兒,翻了一會兒,“啊啊啊!”感覺不到另一個人的體溫,他睡不著,已經失眠兩天了,今天是第三天,說好了儘快回來的人不算話,到今天都不回。

覺得生無可戀的秦深趴在床上,腦袋悶在枕頭裡,直挺挺躺了一會兒他伸手打開了床頭燈,手在床頭櫃上摸了一會兒摸到了手機,點亮屏幕送到腦袋邊,側頭露出一隻眼睛看,十點……

因為丟丟睡的早,九點鐘就會上床休息,跟著兒子作息轉的秦深也會在差不多的時間打哈欠,平時這個點,他早就夢周公了。如果還沒睡,肯定是在和章俟海“交談”生命中什麼姿勢更舒服。

今天沒睡,純屬失眠。

打開V信,一堆信息刷新,當初麵試湖悅酒店加的群在自己工作沒戲之後他退出去的,後來又把他給加了回去,秦深就給群設置了消息屏蔽,沒有退,卻也不再關注那邊的種種。

交好的馬小強被湖悅酒店調去了外地分部,自從秦深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聯係也就漸漸減少,直到現在成了躺在通訊錄中的一個名字。

秦深像往常一樣要把這些刷新出來的對話框刪掉,手指點在群上往旁邊滑動的時候,手機又不給力了,屏幕卡在那邊,半天不動彈一下。

氣得的他伸出食指狠狠地戳,對話框沒有刪掉,直接點進了群裡,準備退出來的時候上麵的信息吸引了秦深目光,點了右上角“189條新信息”的字樣,聊天記錄瞬間上翻,秦深一一瀏覽,了解了大概。

當初麵試未通過被刷下來的陳凱盛又通過彆的法子進入了湖悅,他大學學的酒店管理,進入前五的酒店行業工作是個非常好的選擇,而進入在家鄉當地開辦的酒店就是好選擇中的選擇,畢竟家鄉有眾多的人脈關係可以打點鋪路。

這不,陳凱盛不就進去了,作為關係戶、本身形象和業務能力又不錯,一開始在酒店內他混的風生水起。如果僅僅是這樣,秦深就不會關注了。

群裡麵說陳凱盛和住酒店的一個富婆有了首尾,被富婆的老公直接堵在床上,差點兒拍了視頻傳上網絡、天下皆知。

天下沒有知道,但酒店上下傳開了,陳凱盛關係再硬,出了這種事兒,也隻有走人的這條路可以走。

“他不是有女朋友,怎麼和富婆搭上了?”

“對啊,他不是富二代嗎?”

“那個富婆一米六不到,有二百多斤,那個腰和我老家養的豬有的一拚。嘖嘖,陳凱盛品位很獨特嘛。”

“切,哪裡是品位的事兒,是家裡麵沒有錢了,富二代的做派都是做給你們看的。”說話的人,估計是個知道內情的,“彆說是胖成豬一樣的富婆,就是真的豬,隻要給他錢,他都願意上。”

……

秦深神情淡淡地退出了聊天群,那些人已經和他沒有了任何關係。他們過的好,秦深也就笑笑,各自安好;過的不好,也與他無關,秦深的日子照樣過。

過往恩怨隨風去吧,他有了章俟海、有了丟丟,有了神奇的望鄉客棧,他的未來隻會比他們都要好。

隻是不知道王老師知道男朋友出軌的事情嗎?送丟丟上學的時候秦深曾經見到過王老師,旁敲側擊地和王老師提過,王老師隻是笑笑,並沒有多說什麼。

感情的事情是兩個人的,旁人無法參與,秦深點到即止,就沒有再提起過。

將所有刷新出來的對話框全都刪掉,秦深手指在空中彈動了一下,把亂七八糟的情緒全都刪掉。他戳開了備注為章先生的聯係人,章先生的頭像是一大一小靠在一起的背影,大的那個是秦深的、小的那個是丟丟的。也不知道這人是什麼時候拍下來的,角度選的好、濾鏡用的美,讓普普通通吃早飯的兩個背影有了溫馨、恬淡和愛。

秦深在名字上狠狠地戳了一下,彈出了對話框之後發送了視頻通話的邀請。

久久,屏幕上顯示“對方手機可能不在身邊”。

秦深生氣地把手機拍在床上,“啊啊,乾嘛呢,這個點睡覺了還是在乾啥,為什麼不接?”

遠在千裡之外的京城,大院眾多彆墅中的一幢內,裝修風格簡單、嚴謹如實驗室的客廳裡,章俟海坐在靠窗的沙發上,對麵的沙發坐著章元懷和趙敏會夫妻,側邊坐著章瑞澤。

章家老中青三代都在。

“俟海,聽你大哥說,你有喜歡的人,還有孩子了?”在這個家裡麵,稱呼還沿用著過去的,因為章家大家長章元懷還想著將陳年舊事瞞著妻子。當年妻子生產之後身體傷了,堅持儘早投入工作後沒有得到好好的休息,烙下了病根,多年來沉屙在身,上了年紀身體就不好。

最近天氣降溫,趙敏會季節性咳嗽,經常感覺頭暈,章元懷就更加下不了決心將過往告訴妻子了。

章元懷感覺自己徹底老了,一想事情就精神恍惚,短暫的愣神之後接著剛才的話說:“怎麼不把他們帶過來,孩子多大了,應該來見見爺爺奶奶。你的病好了,留在京城吧,把他們接過來,首都的資源更多,孩子能夠得到更好的教育。”

章瑞澤神情隱晦地看向章俟海,隱晦的神情中藏著滿滿的期待。

章俟海垂著眼,單手扯開領帶扔到沙發扶手上,解開了最上麵的一顆扣子,他感覺這個家壓抑極了,隻有用力地深吸一口氣,才能夠讓肺泡充盈氧氣。

他的背脊緊繃,全然沒有在客棧時的放鬆愜意。

章俟海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抖動了一下,他好想回家啊。

他說:“我的愛人是個男人,叫做秦深,我們的孩子七歲了,小名叫做丟丟。我們在紅葉鎮過的很好,我已經將公司總部搬遷到東洲市,京城我以後大概是不會回來了。”

章俟海沒有把話說死說僵,畢竟是自己的親人,他接著說:“你們也可以來東洲市,東洲市是個宜居城市,環境質量好、空氣乾淨,飲食清淡,適合老年人。生活在那邊,人的精神麵貌都會好很多,你們會喜歡的。”

他拿出了放在兜裡麵的手機,放在靜音中的手機竟然沒有提示他收到了一個視頻邀請。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他撂下一句話,“我先回房間,你們也早點兒休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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