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六號星期六, 宜祈福、祭祀、定盟,忌打架、鬥毆……他看的是假的萬年曆吧。
秦深退出了軟件, 翻身從床上下來, 站在地上伸了個懶腰,難得睡了一個懶覺, 睡到自然醒的感覺真是舒服。
趿拉著拖鞋,拿著手機出門, 經過丟丟房間的時候推開門看了一眼,孩子已經起床出去了,一隻小小的奶貓罕見地團成了一團睡在鬆軟的被子上,秦深莞爾一笑,“呼呼呼~”的, 這是睡得打呼嚕了啊。
關上房門走到門口換了鞋子,秦深走了出去,外麵,酒壇子寶寶精神十足地向秦深打招呼,“親耐滴老板早呀。”
“早啊寶寶。”這個酒壇, 他的名字就是寶寶。
“老板, 你今天依然帥帥噠, 看人家一眼,人家就要醉了呢。”
“哈哈, 不用每天拍我馬屁。”
“才不是。”奶聲奶氣的聲音非常嚴肅, 酒壇子上應景的出現了一張認真臉的顏文字, “寶寶說的是實話。”
秦深被取悅了, 誰不願意聽好話啊,哈哈。“這回做的米酒怎麼樣了?”
“親耐滴老板,你下午來見寶寶,就可以喝到美味滴米酒呢,非常非常好喝哦,酒釀還可以做酒釀小丸子噠。”酒壇子寶寶陶醉臉,“哇哦,用碧粳米做的米酒原來是如此的讚,人家都要醉惹。”
“那你好好醉吧,我去廚房找吃的了,早飯沒吃,餓死了。”
“去吧去吧,我最帥氣的老板,每天都能夠見到你,是寶寶最大的福氣。”
秦深抖掉一身的雞皮疙瘩,好話聽多了,也很膩啊。
碧粳米是用黍國給的禮物種出來的,種的地方是客棧“上一層”院子中的兩畝空地,虛度原上開的地已經被朔風吹得硬邦邦,一鋤頭下去地沒有挖開,鋤頭壞了。
草原上的植物大片大片的乾枯,一眼望去,蒼涼一片。
被天帝留下的結界守護著的客棧沒有受到三界交彙處寒風的影響,依然是溫暖如春。客棧員工黃三尾、臨時工郭躍閒不住,就將院子裡的兩畝空地收拾了出來栽種穀物,碧粳米就是這段時間種出來的。
它的生長期很短,也不挑地方,但和沒有經過人工馴養的野生稻穀一樣,結出來的稻穗很小,穀殼空癟率很高,一畝地收不到一百斤,這和現在的優質稻米比,差的太遠了。
物以稀為貴,難怪會成為黍國的貢米。
新米的味道很不錯,吃起來香糯可口,口感介於粳米和糯米之間,米粒還有淡淡的翠綠色,如上佳的糯種翡翠一樣晶瑩剔透、粒粒分明。秦深決定來年春天,擴大碧粳米的種植麵積,以後客棧的用米就用它了。
秦深挪出來二十斤的碧粳米和普通糯米一起做了米酒,奢侈了一把,使用的方子很簡單,網絡上一搜能夠出現一大堆的那種。
也不知道有了碧粳米的加入,會不會讓普通的米酒出現令人喜悅的變化。
答案應該是肯定的吧。
秦深進了廚房,看到仇寶成正在擦著老土灶台。
“寶成哥,早飯做了啥好吃的?”秦深揉著肚子,餓得咕咕叫。
仇寶成拿著抹布站直了身子,指著電飯鍋跟秦深說:“今天三尾起網撈出來一條大魚,我就片了魚片,早晨吃的魚片粥。”
秦深已經打開了鍋蓋,一股裹狹著香味的熱氣撲麵而來,讓熱氣散散就看到了粥,白嫩的魚片被粥米包裹,青碧的蔥花增添了顏色。他拿了一把小勺子挖了一口出來,看到米粒裡麵混了白色微微透明的顆粒物,問:“裡麵白色的東西是什麼?不像是西米啊。”
“哦,那個啊,是我用木薯粉做的小圓子,你可以喊它珍珠。放在粥裡麵煮,口感會比奶茶裡麵的更軟一些,你嘗嘗看,感覺怎麼樣。”
秦深還是頭一次吃這樣的粥,珍珠魚片粥?神奇的搭配啊。裝滿粥的勺子送入口中,秦深眉毛飛了飛,含著粥說話不夠順溜,“好鮮,好吃。”
他這一勺子沒有撈出魚片,隻有珍珠和粥米,味道就格外的好,魚肉的香味全被粥米吸收,粥看著沒有熬到開花,但送入口中輕輕一抿就化開了。珍珠豐富了魚片粥的口感,不似奶茶裡麵的黑色珍珠那麼硬,這個吃起來像是糯米飯的感覺,很是軟糯。
秦深連忙給自己盛了一大碗粥,找出了白胡椒粉在粥上麵撒了一小戳,能夠增加一點點麻嘴的口感。
這麼一碗魚片粥也不需要什麼配粥的小菜,光吃粥就夠了。
端著粥往外麵走,秦深的嘴巴湊到碗邊吸溜著粥,魚片粥是濃稠型的,他起的又晚,米粒將本來不多的湯水吸收掉,更是香稠。
秦深感歎,“最近都沒什麼客人來。”
中間渡船來過一趟,來了一群要去往幽冥鬼界的客人,客棧熱鬨了一小陣子,等這群客人走了,又恢複了平靜。
大頭鬼跟秦深說,三界交彙處越來越冷,三途河河麵快要結冰,這一趟生意做完了在河麵化凍恢複流動之前不會再來靠岸。
這樣一來,往後客棧的生意就更加寥落了。
拿著圓形小繡框的六娘,無所謂地聳肩,“等忙起來,你會想念起現在的悠閒的。”
秦深好奇地看她,“我媽也這麼說,去妖界的客人不來、渡船不靠岸,天上的不可能成撥成撥。哪裡來的客人?”
六娘笑而不語。
秦深繼續喝自己的粥,“好吧,你們不肯說,等客人來了我就知道了。哈哈,客人來了就有錢了,老章把倉庫裡麵堆的東西都清了,賬戶裡多了好多零零。”
千年曆史的夜壺竟然是曆史中某一位名人使用過的,在夜壺口徑內側有一個徽記,底下磨損嚴重、秦深看不懂的銘文記載了那人的一段生平怪癖……填補了曆史研究中對那人的空白。
秦深也是聽無話可說的。
隻能夠說有價值就好,哪怕換來了三瓜兩棗,那也是鈔票啊。
喝掉了粥送回廚房洗掉,甩著濕噠噠的兩隻手走了出來,被六娘的速度驚豔到了,剛才繡框裡麵隻是模模糊糊打了個樣兒,他轉身進去才一會兒的功夫,繡圖已經繡好了大半,岸邊花樹、水中一隻彩鳥栩栩如生。
“六娘,你動作好快啊。”秦深誇獎。
六娘停了針線,把繡框拿遠了欣賞一下,“這速度那哪兒呀,我還還沒有發力呢。”
秦深點點頭,妖怪肯定是與眾不同的啦,不能夠用人類的眼光來局限他們。看著六娘繡的鴛鴦,秦深就想起了他親爸爸讓管家從船上拿下裡給他們的一條帕子,這條帕子現在媽媽收著,他記得帕子的一角繡著一個圖案——什麼都像,就是不像鴛鴦的鴛鴦。
六娘也跟秦深嘮起了秦靜的手藝,“你媽媽的繡工還是我教的呢,可惜拖拖拉拉學了好幾年都沒有出師。後來我對你媽說,你天生就不是拿針的料。你媽媽生氣了,上學直接去了衛校,拿了另一根針。”
“……”原來媽媽當護士還有這個原因。
六娘繼續繡活,繡花針在她手上翻飛,不一會兒,已經繡好的一隻鴛鴦旁邊多了一隻。
“鴛鴦不是一公一母一起遊的嗎,你繡的兩隻都是彩羽的,不對。”秦深很認真地指出六娘繡圖中的一個錯誤。
六娘嗔怪,“給你和章先生繡的枕套,你想要一公一母?”
“……哦”
鴛鴛相抱何時了,月上枝頭夜夜羞。
一公一母什麼的,就算了吧。
秦深頂著六娘意味深長的目光幾乎是同手同腳地逃到院子裡,在院中看到了章俟海和丟丟。
他們兩個挨著蹲在地裡麵,手上拿著花鏟,很顯然不是來種地的,是來體驗生活的= =。
秦深走了過去,抱著胳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父子兩,“乾什麼呢?”
丟丟抬起頭,亮晶晶的眼睛看著爸爸,和爸爸分享自己勞動一個早晨的成果,“爸爸,我和爹爹種草莓。”
“不是在‘上一層’沿著牆根種了一圈草莓了嗎?”
丟丟用小鏟子拍拍土,堅持地說:“不一樣。”
秦深提了一下褲腿蹲了下來,“哪裡不一樣啊?”
“這是我親手種的,和爹爹親手種的,味道肯定不一樣。”
秦深伸出手擦掉兒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粘在白嫩臉頰上的泥土,“那肯定是不一樣,肯定更加香甜。”
秦深抬起指腹一看,沒有把兒子臉上的泥點子擦掉,反而從五毛錢大小的變成了一塊錢。黑色的泥點子揉開了變大顏色也變淺成灰色,襯得皮膚更加白皙嫩滑,秦深“嘿嘿”一笑,在丟丟疑惑地小眼神中點了一下他挺翹的小鼻子,“可是你們為啥要種在韭菜旁邊,韭菜味道多重啊。”
“可爹爹說這個是蔥。”丟丟看看一排新栽種的草莓前頭的鄰居,根根翠綠、葉片筆直扁平,“好像真的是韭菜啊。”
章俟海摸摸鼻子,不要怪他分不清韭菜和蔥,來了客棧之後他才正兒八經接觸田地的,咋一看,蔥和韭菜在他眼睛裡麵一個樣兒。
秦深抿唇偷笑,不在丟丟麵前駁章俟海的麵子,他咳了兩聲平息了一下情緒,一本正經地說:“韭菜吃起來味道重而已,不會對草莓產生影響的,寶貝不用擔心,你種出來的草莓依然會非常香甜。”
丟丟放下心中的小擔憂,用力地點頭,決定相信爸爸。
在十幾步遠除草的黃三尾疑惑地小聲對王樂彬說:“本來就沒有什麼影響啊。”
秦老板本身就不是精通農事的,因為喜歡美食,分得清各種蔬菜瓜果就可以了,不用對他要求太高。
秦深陪著章俟海和丟丟把所有草莓苗都種了下來,隨後一起去洗手,丟丟中間進了房間看到大白還在睡,輕手輕腳地關了房門,拿了作業到大堂靠窗的位置上做作業。
章俟海在旁邊陪著,這是他最享受的親子活動之一。
丟丟學習成績好,老師布置下的作業都能夠輕鬆完成。丟丟還上了學校開辦的數學興趣組,興趣組裡的老師會教導孩子們奧數題,題目有時候會超出丟丟現在所學的知識範疇,老師教的辦法又不管用的時候,章俟海就派上了用場。
被孩子崇拜的眼神看著,章俟海覺得比自己攻克了數學世界難題還要驕傲。
秦深沒有這個耐心教孩子,他屬於那種自己會學習、學的也很好,就是教不了人、傳授不了經驗的那種,普普通通的題目到了他手裡麵很容易教著教著就變得複雜無比。
透過玻璃曬進來的陽光暖融融的,起先秦深手撐著腦袋看著頭靠著頭的章俟海和丟丟,後來打了個哈欠,腦袋落到了大臂上,半趴著看著他們。另一隻可以靈活移動的手撿了盤子裡水靈靈的草莓扔到嘴裡,水分很足,酸甜可口,他喜歡草莓籽被牙齒咀嚼時咯吱咯吱的感覺。
草莓吃多了,秦深打了個飽嗝,懶洋洋地說:“打了個嗝,我好像感覺到了羊肉味。”
“爸爸你吃了這麼多草莓,不是應該打嗝打出草莓味嗎?”丟丟握著筆,疑惑地問。
章俟海拿了一顆草莓給丟丟,說:“因為你爸爸想吃羊肉了。”
“冬日進補啊,吃羊肉不是更好。我爸每年都會做上一大鍋的山羊肉,分成一碗一碗地裝著,想吃的時候回到鍋裡麵熱一熱,裡麵可以放白蘿卜也可以放白菜,簡簡單單的一餐飯就會因為這碗羊肉變得非常美味。”越說,秦深就越想吃了,果斷站了起來,“今年不知道爸爸為什麼到現在還不開始動手做的,我打個電話問問。反正客棧不忙,自己去買兩隻山羊回來,自己殺、自己做,在院子裡麵用磚頭現搭一口灶,把大鐵鍋架上去,用柴板煮上一個下午,到晚上就可以吃了。”
“爸爸,被你說的,我也想吃了。”
秦深伸出手在兒子的腦袋上胡亂地揉了一把,“嘿,果然是爸爸的好兒子,和爸爸的品味一樣。我打電話去了。”
為了不影響丟丟學習,秦深到了院子裡頭打電話,順手摘了一顆紅彤彤的西紅柿,俯身擰開了接到外麵來的水龍頭稍微衝了衝灰塵,甩掉上麵的水珠送到嘴巴,嗯,酸甜的。
電話被接通了,媽媽秦靜接的,“又吃。”一接電話,秦靜就聽到了咀嚼的聲音,遲疑地問:“你最近貪嘴,老吃草莓、番茄之類酸酸甜甜的,老實告訴媽媽,是不是有了。”
“噗——”秦深把嘴巴的番茄給噴了,番茄汁嗆到了喉嚨裡,引起了劇烈的咳嗽,生理性的淚水都出來了。咳嗽了好幾下,好不容易平緩了過來,他拿著半個番茄啞著嗓子說:“怎麼可能!”
秦深的聲音充滿鄙視,“怎麼不可能!”
和媽媽說起自己床頭上的事兒,感覺怪怪的,但秦深要給自己正名,硬著頭皮往下說:“我們每一次都做了保護措施。”
“興頭上了呢!”
“媽——”秦深急了,討論這個太奇怪了,他老媽什麼忌諱都沒有,臉紅害臊是啥,不知道呀。“有了我還不知道啊,肯定不會。”
“丟丟要生了你才知道。”秦靜吐糟。
媽媽說的是事實,秦深無力反駁,“呃,那時候年紀小。”這個理由蠻蒼白的,還不如說是因為思想觀念的問題,他一根正苗紅的男孩子誰會聯想到自己懷孕啊。
“拉倒吧,沒有這個心倒是的。”木器店內,跟兒子打電話的秦靜換了一個更舒適的姿勢躺在躺椅上,繼續說:“我就是這麼提醒你一句,自己留點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