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的脾氣太難馴了,有這一次妖界自行磨礪一下他的性子,也讓他有個教訓。”
“哦,離開了也好。”秦深苦笑,“他那雙白目對著我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懷疑的目光從未停過。”
就是因為此,驚鴻才會被章俟海送走,好讓驚鴻慢慢冷靜下來。章俟海怎麼會容忍自己的愛人整天受到一個器靈的鄙視和質疑,就算是自己前世的佩劍,也不行。
現下已經三月底,過不了幾天便是清明,虛度原上的田地內種的早的已經抽穗長果,過不久就能夠成熟收割,植物在這邊的生長速度總是比凡間的要快上許多許多。
秦深和章俟海就沿著田埂慢慢走著,偶然間見到一些雜草就隨手拔掉,虛度原上和煦的清風拂麵,帶著春日的暖意,鼻尖是彼岸花讓人無法忽視的香味,往它們生長的方向看,紅豔如火的絲狀花瓣在風中起起伏伏,如同火海一般泛著波浪,好美。
“新一季的碧粳米已經栽種,全都收割起來就可以釀造很多酒水,希望那時長壽木也有了反應,能夠儘快長大結果。”秦深彎腰將一棵雜草拔起來,站直了身子看著廣袤好似沒有儘頭的田地,期盼的笑容從未在臉上落下過。
“需要我做什麼,儘管說。”感謝的話說多了就生分了,與口頭的感謝相比,章俟海更希望自己能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哈哈,當然要,多給我準備一些灌裝的容器,我準備今天下午就和寶成哥用碧粳米做酒試試。要是成果不錯,以後大規模製作,容器可不能夠少 。”
“好,需要什麼儘管和我說。”章俟海喜歡看秦深生龍活虎的樣子,年後的那場感冒真是讓人記憶猶新、擔憂不斷。
秦深說要和仇寶成說要用碧粳米做米酒可不是心血來潮的事兒,而是按部就班的決定,先做一些投石問路,如果市場反應好,就多做一些,如果差就慢慢改進方法。
他還和金川聯係了,得知猴王那邊新出了一批猴兒酒,不過是新酒沒有陳釀好喝,但他有作弊利器酒壇子兄弟啊,新釀變老酒什麼的,根本不需要多少時間,就讓金川和猴王他們今日下午往客棧這兒送個五百斤,這已經是酒壇子寶寶目前最大的容量了。
從西北角的樓梯走出來,秦深雙腳站定,站在酒壇子那邊的“三寸釘”小人兒是誰?
小娃娃穿著宋代左右小孩子穿的服飾,顏色偏紅,並不顯跳脫,反而顯得沉穩,與他的外表並不很搭。
小娃娃察覺到秦深的帶來,大大方方地抬頭看過去,團團圓圓的臉上是沉穩老練的笑容,行為舉止類大人,拱手作揖,“酒壇子寶貝,見過老板,見過先生。”
聲音軟軟糯糯,卻偏要穩重大氣,有點兒反差萌。
從他口中秦深已經明白了,這個小娃娃便是酒壇三兄弟裡麵的老大寶貝,被埋地底百多年沒有酒氣滋養,靈氣耗儘、靈識潰散,看著與普通酒壇無異。秦深從驚鴻那邊得到一顆丹丸,能夠滋養靈體,用下去的時候驚鴻打包票地說不過一個月酒壇子必好,不過事實是用下一個月毫無動靜 。
那時候秦深倒沒什麼,驚鴻卻抓狂了,要不是章俟海及時阻止,精神不穩的驚鴻能夠把酒壇子寶貝摔了。
過了月餘,酒壇子寶貝煥發了生機,直接幻化人形,護送章瑞澤去妖界的驚鴻真應該過來看看,他的丹藥並沒有失效。
秦深臉上的驚喜之情抑製不住,急走幾步來到酒壇子這兒,看著比自己膝蓋高不了多少的器靈,“你好,寶貝。”
寶貝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與外表符合的羞澀笑容,他感激地說:“要不是老板出手相助,靠我自己慢慢恢複不知道要多少歲月。因為有那顆靈丹的滋養,我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壇內可裝酒六千多斤。”
秦深在腦海中換算,六千多斤就是三噸多,一下子有這麼多的容量,他也要有這麼多酒裝進去才行啊!
一口吃不了一個餅,秦深深呼吸了一下,讓自己從好消息中慢慢冷靜下來,“下午會送來五百斤的猴兒酒,到時候便存在你這邊。”
身邊傳來嚶嚶嚶的哭泣,酒壇子寶寶身上掛滿“T^T”的顏文字控訴老板,“有了大哥就不要我們了,老板喜新厭舊。”
一聽就知道酒壇子寶寶在假哭,但秦深還是安慰安慰他和貝貝,生了二胎之後頭胎還會失落呢,更何況這都三胎了……好吧,這個比喻怪怪的,秦深心裡麵否決掉,“你們也努力修煉,爭取早日化形。”
“好噠,麼麼噠老板(╯3╰)。”
“我會的老板。”這是貝貝在說話。
被三個軟軟糯糯的小奶嗓包圍,秦深萌得心裡麵直冒泡泡,感覺骨頭都要酥掉了,下午和仇寶成一起做酒的時候一直哼著歌,心情彆提有多快樂了,客棧又增添了一員乾將,能不快樂嘛!
“之前用碧粳米和普通糯米混合做的米酒味道就非常好,這回用純碧粳米的肯定會更加出色。”秦深看著老灶上已經上汽的蒸籠,心中期待地說道。
仇寶成不知道秦深的偉大目標,但這一點肯定要附和的,“肯定如此,做出來的酒釀在過濾之前我先打出來一些,酒釀和麵做包子怎麼樣,再做酒釀圓子,裡麵衝個雞蛋。”
“寶成哥你是大廚,你看著辦,我們就等著吃嘍。”
仇寶成樂嗬嗬地說:“好,好,絕對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秦深和仇寶成繼續看老灶蒸米的情況,他們采用的是最簡單的釀酒方法,在紅葉鎮一帶家家戶戶都會做,糯米蒸熟與酒曲拌勻,放入壇子中進行發酵,幾日之後滲出酒液、入口甜蜜的便是酒釀,可以發麵、做酒釀圓子、空口吃等等。再過一段時日發酵透了之後過濾出酒液,進行二次發酵,便是米酒,也就是黃酒。過濾出來的酒渣便是酒糟,做酒糟帶魚、酒糟壇子肉等等,風味獨特。
在這個過程中還需要蒸餾、過濾,得到的酒液放入壇中幾年、十幾年便可以得到陳釀,味道醇厚、風味獨特,冬日打上一壺溫在水中,滋味尤佳。
雖然做法粗糙了一些,也沒有用上什麼獨家秘方,但客棧的井水、酒壇子兄弟們便是秦深最大的利器,他相信出來的成品不會有錯的。
“老板,金川他們來了。”六娘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知道了。”秦深應了一聲。
將廚房交給仇寶成,秦深去了大堂,看到一隻巨大的白色穿山甲馱著一個大木桶,木桶和裡麵的酒液加起來少說也有六百斤的樣子,壓在金川的身上沉甸甸的,為了防止木桶傾斜,還有兩隻大猴子一左一右地扶著木桶。
這個木桶是定製的,自從金川和猴子們開了果汁店,生意越來越紅火,已經不差錢,不過淳樸的金川依然保持著勤儉節約的作風,所以這個木桶是他們去山上伐了木頭特意送到秦深家的木器店進行加工的,就付了一個手工費。
金川和猴子們小心翼翼地將木桶放到了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老板,猴兒酒送來了。”金川變成人身之後說。
“辛苦你們了,我現在就給你們結算。”
“好的呢。”金川有些不要意思地應下了,這要是他一個人的也不會立刻就讓秦深付錢,但這是合夥生意,不能夠讓他一個人大方。
老煙槍猴王吧嗒吧嗒著抽煙,一雙眼在客棧大堂內溜來溜去,找了一張椅子坐下,扒拉了桌子上的茶壺、茶杯給自己倒水,嘖嘖喝了兩口,“嗯,這個蜜水味道不錯,不過比我們山上的還是要差了一些。”
猴王身邊的獨眼猴子嫌棄地瞧了一眼茶水,人類的東西惡心巴拉的,他才不會碰,一臉受不了地捂著嘴巴,“嘔,老大我們走吧,我也好受不了了。嘔,我要吐了。”這位有暈人症,聞到人味就犯惡心。
“獨眼再忍忍,等老板結賬了,我們就走。”猴王享受地眯著眼,看來他也不是很嫌棄客棧提供的茶水嘛。
“嘔——”獨眼伸長了舌頭翻著白眼,如同無法呼吸要休克。他連忙抬起胳臂把自己埋進長長的毛裡麵,聞著毛發上沾染的羊騷味,他好受了一些。
他是好受了,站在吧台後麵的秦深卻相當的淩亂,獨眼估計幾十年沒洗澡了,身上羊騷味比一千隻羊加在一塊兒還要味重,他快要受不了了,本來要和金川細細說一下猴兒酒合作的事情,現在也隻能夠作罷。
“獨眼猴子,你多少年沒洗澡了,客棧要被你熏臭了。”六娘嫌棄地皺眉,手在鼻子前麵揮動,但獨眼身上的味道已經在客棧內彌漫開來了,到處都是,揮不乾淨。
懶散的猴王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六娘,“我們鄉下來的,我弟弟身上有些味道怎麼了。”
六娘麵皮一白,強壯鎮定地為自己辯解,“我沒有什麼特彆的意思,隻是我們客棧開門做生意,環境最重要。”
猴王實力在六娘之上,強者為尊妖界六娘口出嫌棄便是僭越了,但六娘強撐著又不墮了客棧的威風,在猴王強悍實力的壓製下,麵色更加蒼白。
“啪!”一聲脆響,是秦深將筆擲在了吧台上。
他皮笑肉不笑地說:“猴王覺得客棧不夠大,與你不匹配嗎?”所以店小欺店員?
猴王收回了目光,繼續美滋滋地喝自己的蜂蜜水,剛才的劍拔弩張消失不見。
六娘蒼白著一張臉,退回了房間休息,再一次明白了妖怪中實力為尊的現實,提高自己的能力才是根本。
大堂內,秦深給金川和猴王結賬,約定好了下次有猴兒酒出來,再給他送五百斤。以前商定的是金川他們在客棧寄賣,自從秦深有了自己的想法之後,就改而將酒水吃進自己買賣,盈虧自負。
送走了金川和猴王,大堂內羊騷味揮之不去,秦深抬起胳臂湊到鼻尖聞了聞,十分懷疑自己也沾染上了味道,索性喊來了五娘看店,他去房間內洗個澡,換了一身衣服、一身清爽的從房間內出來的時候看到仇寶成對著猴兒酒皺眉。
“寶成哥這個酒水有什麼問題?”
“問題倒是沒有,隻是這新酒寡淡如水,香味是有,但喝起來毫無感覺。”仇寶成晃蕩著自己手上的玻璃杯,裡麵微微泛黃的酒液裡有許多絮狀沉澱,那是果肉纖維。“賣相上也不是很好,太渾濁了。”
秦深也給自己打了一杯,放到鼻下輕嗅,是那種混合了多種水果的甘甜香味,融合在一起,具體已經分辨不出是什麼水果,但肯定有金川給他吃過的猴兒果,混合味讓人聞著很幸福。再看酒液的顏色,如同老照片一樣泛著陳舊的昏黃,裡麵漂浮著很多絮狀物,就如仇寶成說的那樣賣相很差。
他已經不需要嘗味道了,大廚說其寡淡那肯定便是了。
“可以理解,畢竟是新酒,猴子們的手段也很粗放,能夠得到猴兒酒已經是老天的饋贈。”
猴子們喜歡往坑裡麵藏水果,藏久了連自己都來不及吃,堆積在一起的水果內裡溫度很高,腐爛發酵,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下,就出來了一種天然的酒水。猴子們收獲的水果實在是太多了,這種腐爛的水果它們不會去碰,也不知道是哪一隻猴子發現了滲透出來的液體的神奇,嘗了一口翩翩而舞,猶如身在雲端、飄飄如仙。
有了第一個嘗試者就會有無數個追隨者,很快酒液就喝光了。
猴子們為了得到更多這種神奇的美味就往裡麵投擲各種水果,融合了多種水果的芳香,猴兒酒自然與眾不同,是離開了那種環境、離開了那邊豐產的猴兒果不會有的。
陳釀會有讓妖怪們神魂顛倒的美味,新酒卻沒有多少人喜愛了。
“那要不我們試試,在轉移到酒壇子裡麵前先過濾、蒸餾一遍?”秦深提出自己的想法。
仇寶成不是很讚成,“少了裡麵的沉澱物,說不定在陳放的時候就沒有這麼好,我建議先轉移到酒壇子內,等酒水成了再過濾蒸餾一遍裝瓶。”
“嗯嗯。”還是大廚想的周到,秦深卻沒有考慮到這點的,“那就聽你的。”
酒桶滾到中庭,酒壇子寶貝自有辦法將裡麵的酒液裝到壇內。
晚上丟丟放學之後是陪著住在木器店旁邊的太公太婆吃飯的,兩位長輩很喜歡他,經常邀請丟丟去吃飯,吃完了就讓司機送丟丟回客棧。拎著太公太婆那邊廚子做的生的蝦仁餛飩踏進大堂,丟丟抽抽鼻子,“爸爸,大堂裡麵怎麼味道怪怪的,像是羊的味道。”
“本來就是,還沒有敞掉呢,稍微忍忍,爸爸放了橘子皮和柚子皮,明早應該就好。”
“哦。”丟丟點點頭,提著手上的餛飩說:“太公太婆給的大餛飩,給大家明天當早飯的。”
“謝過太公太婆了沒?”放好了橘子皮的秦深走過來揉揉兒子的腦袋,從他手裡麵接過沉甸甸的餛飩,看個數還不少呢。
“謝過了呀,太公說明天周六,還讓你們一起去吃晚飯。”
秦深有些猶豫,他現在很少出門了,畢竟是有“門禁”的人,過的就比較宅。
“我和二老說一聲,請他們過來吃。”
秦深搖搖頭,“上次就拒絕了,這次我就去吧,隻要注意好時間就好。”
“我會留意時間的。”
丟丟不知道爸爸和爹爹的擔憂,手上的餛飩被爸爸接過去之後他就靠到桌邊把書包放下來,一抹黃中帶紅的小身影飛奔了過來,在他的腳邊急刹車。小麒麟一下子趴到丟丟的身前,翻出自己柔軟的肚子,腦頂在丟丟的腳上蹭了一下,“唔唔~”一天沒有摸摸了~~
施施然而來的白虎神君嗤笑了一聲,“蠢狗,就愛撒嬌。”
在丟丟彎下腰要把小麒麟撈到懷裡麵的時候,白虎神君縱身一跳,率先落在了丟丟的手上。小奶貓睜著水汪汪的琥珀眼,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喵~”
丟丟的注意力果斷被小奶貓給吸引走,他掂量了一下手上的小奶貓,驚訝地說:“大白你天天吃那麼多,竟然一點兒都沒有長胖。”
白虎神君,“……”
秦深站到丟丟的身邊比劃了一下,“丟丟卻長高了好多,快要到爸爸胸口了,這段時間長得好快,要給你補補鈣了。”
丟丟羞澀地用腦袋蹭著爸爸胸口,越長越高就不能夠再像小時候那樣向爸爸、爹爹撒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