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走了,六娘問秦深,“怎麼突然心血來潮地留下這兩個打工?”
靠在吧台上,秦深問自己,為什麼呢?眯著眼,他摸著下巴說:“看到他們兩個挺親切的,就覺得在哪裡見過,會不會和我小時候的記憶有關?六娘,你從很早以前就是客棧的員工了,跟我爺爺也共事過很長一段時間,你肯定是看著我出生、看著我長大的,我小時候發生過什麼事情你肯定知道。所以那兩隻雞兔,我小時候見過嗎?”
六娘目光柔軟,她抬起手要摸向秦深的臉頰,卻在距離一厘米的時候停了下來,“秦老板,你這是要套我的話。”
秦深疑惑地去看六娘的手,彆看六娘麵貌年輕,年齡卻不小了,算是自己的長輩,卻也從未做過如此親昵的動作。感覺臉上如蜻蜓點水一般被碰觸了一下,秦深聽到六娘說:“你爺爺把你七歲以前的記憶封印起來肯定有他的原因,這些記憶是要你自己去尋找的,不應該由我告訴你。我的老板,你不用試探我。”
秦深的小伎倆被識破也無所謂,“那好吧,你們修煉過程中不都講究機緣,我覺得雞兔和我有緣,我就留著吧。”
六娘拿起了瓜子磕了起來,“那隨便你,你是老板。”
“六娘,你還是彆吃瓜子了,那個小東西挺喜歡你的瓜子盤的。”秦深視線落在堆得冒尖的瓜子上,瓜子一動一動的,可見裡麵有著東西。
六娘不理他,“知道狼來了的故事吧,你多說了我是不會次次都相信的。哪裡有這麼巧的事兒。”
“可就是那麼巧。”秦深聳肩,“噬金蟲挺有用處的,你彆弄死它啊。”
六娘還是不相信,事隔幾月又開始吃瓜子,她不信每一次都讓秦深看到有蟲子。將信將疑地往瓜子盤上看去,一條肥肥黒黑的蟲子從瓜子堆裡一拱一拱地露出了一個腦袋。
六娘,“……”
扔掉了瓜子,轉身就走了出去,同手同腳。
……
客棧又多了兩位員工,就是多了兩位助力,三百畝地一望無際,僅僅靠著黃三尾和王樂彬除草、收割、栽種,秦深覺得自己在虐待員工。
“你們平時也要撿雞蛋、鴨蛋、鵝蛋,能夠乾的活儘量去做,隻要你們償還完了皮卡的部分,其它的我就算你們工錢。當然,不願意做也是無所謂的,償還完了就可以隨時離開。”畢竟是用勞動力來抵債的。
秦深領著圖圖和姬無涯來到了三界交彙處,給他們介紹以後自己的工作地點。
任是誰,頭一次到這邊都會被壯觀的景象震撼到,秦深見到太多,等二人失神一會兒之後輕咳了一聲提醒,“虛度原上的土地肥沃,莊稼長得快,野草也快,你們基本上每天都要除草。對了,給你們介紹同事,三尾,三尾……”
在地裡麵忙活的黃三尾聽到動靜立馬趕了過來,長長的頭發在腦後紮了個丸子,因為勞動,整張臉紅撲撲的,“老板,喊我乾什麼?”
“給你介紹組員,以後他們兩個就歸你管了。”
黃三尾驀然發現自己當領導了,呼吸變得急促,緊張地說話哆嗦:“老板,我、我肯定領好我們小組做好三百畝的除草、收割工作。”
“嗯,那就辛苦你們了。”
秦深將這邊交給黃三尾三人,走時回頭望了一眼,黃三尾性子軟,是時候鍛煉鍛煉了。修行一道在於體魄、在於心性,兩者兼顧方成大道,不然當妖怪化形一場也不過爾爾,如同曇花一現、稍縱即逝。
走進客棧,秦深看到王樂彬說:“小王,平時你在旁邊看著點兒,彆讓三尾受欺負了。”
王樂彬感激地看著秦深。
“彆這麼看著我啊,我又沒有乾啥。”
“老板,一定要謝謝你,給三尾製造機會。”
同在一個客棧,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關係自然都不錯,越來越熟悉起來的王樂彬就問了莫琛關於修煉的事情,莫琛就說起了妖怪修煉“不進則退,逆水行舟”的道理,告知他黃三尾心性不堅定,大道不成,修煉停滯,壽命不會太長。妖怪計齡的方式很多,狐狸洞從化形後開始計算,化形後不努力提高修為壽長隻有兩百,黃三尾已經是一條一百八十多的狐狸了。
外貌不會有變化,但年齡卻在逐漸的增長,黃三尾再不努力修行,增進修為、提高壽元,那他的時間就不長了。
王樂彬暗暗著急,就找了秦深商量。
秦深會在圖圖和姬無涯破壞了皮卡之後直接提出勞動償還,也有這方麵的原因。找兩個人來磨礪一下黃三尾的心性。
“你好好督促他,也在旁邊看著,彆讓他受到欺負太狠了。”圖圖和姬無涯看著就是刺兒頭,絕對不會乖乖聽黃三尾的,這個小組以後矛盾會很多的。
“我會看著三尾,不讓他受欺負,讓他心性鍛煉起來。”
“嗯,加油。”
秦深來到了大堂,看到吧台前站了一個抱貓的男人。男人瘦瘦高高的,氣質憂鬱迷離、落拓滄桑,像是個與俗世格格不入的藝術家。讓人與他說話時,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不忍打擾到男人脆弱的心。他懷中抱的貓通體雪白,一雙琥珀似的琉璃眼睛一動不動,一股詭異之感縈繞在秦深心頭。
“客人是要住店?”
男人抬起了頭,瞳仁的顏色很淡,是淺茶色的,“我是來領獎勵的。”
“什麼?”秦深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男人淺淺笑了一下,從腳邊拿起了個大袋子放到桌麵上,袋口微微打開,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秦深,這顆腦袋上有一個雙瞳疊在一塊兒的標記,腦袋的主人是鬼瞳派的核心人員。
“我殺的,來領賞金的。”
秦深兩眼一翻,差點兒暈過去,他最害怕這些……
幸好六娘在,拉著秦深把他推進廚房,遠離了人腦袋,秦深狠狠地抽氣,雙腿軟塌塌地坐到桌邊,腦袋裡麵一片混亂,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來到廚房的六娘才告訴他,已經將十萬賞金和一噸井水給那位賞金獵人了。
“哦哦。”秦深混亂的大腦已經慢慢平靜了下來,“那顆頭……”
“讓莫琛拿走了,讓他給國安一處的人走了過去。”
“嗯。”一想到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秦深就狠狠哆嗦了一下,站起來的時候雙腿發軟,苦笑一聲,“我是不是要看看恐怖片鍛煉膽子啊。”
“心有畏懼才知敬畏,不用刻意去鍛煉,順其自然就好。”
…………
……
過兩天便是清明,“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每臨近這個節氣,就陰雨連綿,冷空氣好似要卷土重來,剛剛脫下的毛衣好像又要往身上添。
鑼鼓嗩呐,斷斷續續的哀樂穿過雨幕傳進了秦深的耳朵,在院門口等章俟海回來的秦深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見一堆麻衣重孝的人抬著花圈、棺木往山上去。
紅葉鎮這邊的墓在山上,隻有約定俗成的劃分,沒有係統地規劃,需要踩著泥濘的山路走上去。
秦家這邊是沒有什麼要清明祭掃的,秦爺爺原本並不是紅葉鎮人,因為繼承了客棧才來到了這裡,他從未和女兒提起過過去,也就無從說起清明祭掃的事情。林家這邊林老爺子故去之後埋在了山裡,每年林家大伯會帶著林奶奶回來祭掃,林高峰夫妻也會隨著一起去。
秦深畢竟不是林家人,他不會去。
今年,林家這邊怕是就秦深養父出麵祭拜先人了。
林奶奶因為上一次事情的刺激,得了老年癡呆還中風了,被送進了療養院。
林大伯這邊生意上遇到一些事情,焦頭爛額,無暇抽空。
“一直往那邊看,看什麼呢?”章俟海從車子上下來,快走了幾步,躲到了秦深的傘下之後問他。
秦深的視線還在遠方,“隻是覺得奇怪,實行火葬好多年了,怎麼還有抬著棺材上山的,好多年沒有見過了。”
“彆看了,回去吧。”
“嗯。”秦深收回了視線,與章俟海並肩往客棧內走去。
剛剛進了大堂,他的手機就響了,接了電話,“媽,今天下雨你們就彆冒雨來了,丟丟說想爺爺奶奶了你們也彆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啊。好好好,我不是嫌棄你們啦,明天不下雨,明天來。什麼?”
秦深瞪大了眼睛,“之前不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嗎?哦,他們沒有說啊,那剛才我看到的就是……知道了,有錢人的想法我們不懂。”
秦深掛了電話,對上章俟海歉意的眼神,“?”
章俟海說:“早知道我去接你爸媽了。”
“沒事兒,事先也沒有和你說一聲。”秦深拿著手機在掌心上敲了敲,“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剛才我們在門外遙遙看見的,是送林家奶奶的。大伯估計聽了什麼術士的話,尋找一個風水寶穴給林奶奶找了個好位置,蔭庇子孫。”
林奶奶那麼神神叨叨和自私的人,真的死後有靈,蔭庇的也不會是秦深一家。
不過,秦深有個不是很好的想法,他擰著眉頭說:“之前一點兒消息都沒有,你說會不會?”
林大伯為了什麼風水寶穴把人提前弄死放進去?
光想想,秦深就覺得毛骨悚然,直接自己否決掉了,“哈哈,哈哈,想太多,哪裡會這麼喪心病狂的。走了,你去房間裡換身衣服,等會兒我們吃飯了。”
今天陰雨天,天黑的快,不到六點半外麵就黑沉沉的一片,有個乾瘦的身影穿過半開的門扉慢慢走了進來。
吃飯的時候對著院門的秦深噎了一下,心裡麵毛森森的,不會是?
“老板好,老板好。”乾瘦的身影踩進了燈光下,看起來淒苦不堪的老頭兒出現在眾人的麵前,在客棧中團團作揖,“來到紅葉鎮特來望鄉客棧拜訪老板,祝老板福壽綿長、吉祥安康,這是小的們一點兒小心意,望老板不要推辭。”
秦深的視線□□癟老頭吸引走了大半,這才發現隨著老頭走進來個賊眉鼠眼的家夥,這家夥提著大堆禮物,臉上全是諂媚的笑。
看到賊眉鼠眼的這人,秦深有了印象,再看老頭兒,“乜大師?”
“不敢當、不敢當。”老頭兒尷尬地抽抽臉皮,“老板直接喊我小乜就好。”
乜大師就是章瑞澤給章俟海找來的神棍,要求骨肉心頭血延長壽命的大師。被黃三尾的小姨給帶走了,沒有想到還會再見。
“客棧打開門做生意,來者是客,禮物不收,你們要住店,我給你做登記。要是不住店,那就請回吧。”
乜大師擦著腦門上的汗,被那隻狐狸精折騰了大半條命,好不容易脫身的乜大師早就不複以前的風光,脊背彎曲、麵容淒苦,毫無大師風範。秦深的話音剛落,他就連聲說:“住住住店我,一個單間就好。”
也不提送禮物的事情了,唯恐惹得秦深不快。
做好了登記之後,兩個饑腸轆轆的家夥就要求吃上一碗湯麵。
“行,你們來的湊巧,正好有紅燒的羊肉,給你們一人一碗紅燒羊肉麵。”
“不不、不用這麼麻煩,我們兩個一碗就好,不用麻煩的。”
“住宿費含一日三餐,不額外收你們的錢。”
乜大師鬆了一口氣,他們以前招搖撞騙弄來的積蓄都被狐狸精逼著捐獻給了慈善基金,現在囊中羞澀,住店都隻敢開最便宜的單間,兩個人擠擠一張床就非常好了。
乜大師和助理吃麵吃得非常小心,拘束地占了一整張大桌的桌角,吸溜麵條的時候不敢發出任何大的聲響,可見在黃三尾小姨手上日子不好過啊。
“老乜,那個騙子給我們發信息了,讓我們過去。”
“不去。”乜大師一口否決,“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們不做,我們發過誓的,要行善積德。”
“嗯嗯。”助理小眼睛小嘴皺到一塊兒,愁苦得仿佛吞了一斤黃連,“好不容易合夥接個單子還遇到這樣的事情,真是不吉利。”
“人都說我們黃鼠狼偷雞摸狗的,我覺得的人才最可惡,為了個升官發財的陰宅就把自己老娘弄死了放進去,也不怕報應。”
客棧就這麼大,乜大師和助理吃晚飯的時候還坐得離吧台很近,秦深就被迫聽了一耳朵,心裡麵一跳,緊著聲音問:“你們處理的是哪一家?”
喝著湯的乜大師嚇得一哆嗦,差點兒打翻了湯碗,嘴角的油漬沒擦乾淨就跳下了椅子站在秦深麵前恭恭敬敬地說:“請我們辦事的男主人姓林,叫做高山。”
猜測成了現實,秦深心裡麵不覺得意外,有一種果然如此之感。
回頭就給爸媽打了電話,簡單地說了這件事情,至於這件事如何解決,他就不插手了。
事後秦深從媽媽的口中得知,當晚他們就找林高山對峙,瘦了許多、頹廢了很多的林高山神情癲狂,一心說要和林高峰斷絕兄弟關係,那蔭庇的子孫就隻有自己了。
囔囔得最凶狠的時候,警察到來,原來目睹了丈夫行凶過程的妻子報了警。
“真是報應,他想要的名利到頭來什麼都沒有,餘生隻能夠在精神病院內度過了。”
林高山被確診為精神分裂,送去了醫院。
“媽,彆說他了,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現在是六月底,丟丟一個學期即將過去,暑假過去之後就是四年級了。
“你當我要和你說這件事情啊,還不是聽到消息說,他老婆帶著兒子和家產和彆人結婚了。到頭來全為他人做了嫁衣。”
“……家產全給了大伯母?”
“手段高明的人是她,林高山頭兩個孩子什麼都沒有得到 。”
“笑到最後的才是人生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