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爺爺說兩個都是你(2 / 2)

秦深的客棧 祈幽 16323 字 8個月前

給二十多位來自於幽冥鬼界到人間探親的客人一一做登記,秦深速度很快,很快就輪到了劍客,劍客說:“楊巍庭,幽冥鬼界蜀山人士。”

秦深手上的筆一頓,冥界竟然有蜀山?

楊巍庭說道:“我在酆都的鄉下找了一個山頭自立蜀山,立上山門,廣收弟子,在冥界宣揚我派道義。”

秦深。“……”你這麼做蜀山知道嗎?

像是聽到了秦深的心聲,又像是為自己死後幾十年第一次還陽找了一個完美的借口,“開了蜀山冥界分派的事兒,掌門及各位長老還不知道,我這回回來特意和他們說明。”

“你的小蜀山招到弟子了嘛?”

楊巍庭拎起手上的醉鬼,醉鬼衝著秦深傻乎乎的一笑,突然神色一變,笑容儘收,他趴在吧台上直勾勾地看著秦深,食指伸到嘴邊,“噓!”

秦深往後退了一步,經曆了惡靈一事,他對這種裝神弄鬼的行為打心眼裡厭惡。

李醉鬼再次“噓”了一聲,然後神經兮兮地說:“我要吟詩啦。”

秦深:“……”神經病都要嚇出來了。

李醉鬼“咳咳”清清嗓子,在所有人不備的情況下,突然仰頭高聲吟誦:“……時時盞裡生紅浪,花氣酒香清廝釀……驚起望……船頭閣在沙灘上。好了,我吟詩結束了。”

李醉鬼羞澀又期待地望著秦深。

秦深眨眨眼。

楊巍庭提醒說:“麻煩老板鼓掌,多謝。”

“哦。”秦深抬起巴掌,啪啪啪,乾乾的掌聲響了三下。

李醉鬼心滿意足地笑了,腦袋猛地耷拉,又睡了過去,吟詩一般的呼嚕聲再一次響起。

這麼有個性的人,秦深還是頭一次見。一言難儘地看著楊巍庭,“辛苦了,這樣的掌門不好當吧。”

嚴肅方正的臉上除了認真之外,沒有過多的情緒流露出來,楊巍庭說:“還好,慢慢調(教),朽木亦可成棟梁。”

“加油。”

秦深給這師徒二人做好登記,日頭已經高懸於中天,是吃午飯的時間了,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從大頭鬼那邊得來的信和桃花湯收了起來,抽屜落鎖,等吃完了飯之後靜下心來,定定心心看。

雖然客棧內溫度恒定、四季如春,酷暑時節炙熱的太陽光照著,依然讓人從心底裡泛起了陣陣炎熱。這種酷暑難當的季節大魚大肉吃著太膩,一些簡單爽口的食物最讓人舒服。雞胸脯肉撕成條拌上青紅椒絲用香而不辣的辣油拌上,開胃解膩;秋葵直接焯水燙熟,撒上一點點細鹽、淋上自製的醬油,營養健康;海蜇絲已經浸泡去了醃製的苦水,簡單的油鹽調味就是美味;蛤蜊與冬瓜相遇,海中之鮮與瓜肉的清甜碰撞,融合出一鍋鮮美,出鍋時撒上的一把蔥花讓人眼前一亮……

吃的是燕麥飯,虛度原出品的燕麥整顆粒的與大米同煮,與軟糯的大米相比,燕麥略硬,有一個小小的硬芯,更需要咀嚼的耐心,卻能夠收獲更多的美味。

飯後還有小點,是綠豆糕和蓮子酥,綠豆糕吃起來一些些冰涼,裡麵酸甜的蔓越莓豐富了口感和滋味。

端著小點和一壺百香果做的冰飲,秦深沒讓章俟海和丟丟黏著自己,自己獨自一人坐在臨水平台上。

拿出了大頭鬼給自己的那封信和小葫蘆,他想了想把信放在了一邊先看起了小葫蘆,葫蘆也就他的巴掌大小,搖晃時能夠模糊聽到水聲,估計裡麵裝的很滿。打開塞子,清新的甜香蜂擁而出、爭先恐後地鑽入了鼻腔。

秦深享受地眯起了眼睛,腦海中的忐忑、不安、煩躁統統消失,餘下的全是幸福的滋味。

聞兩下,心靜了。

做了一個深呼吸,將葫蘆放到地上,秦深拿起了那封信,信摸起來有些厚度,最普通類似於牛皮紙的信封觸摸起來沒有什麼特彆的感覺,封口處寫著秦深親啟。撕開封口,從裡麵拿出七八張信箋紙,信紙上鑲嵌著桃花花瓣,是風雅的花箋,有著馥鬱的桃花香。

秦深打了個噴嚏,味道太濃了也不是很好,他揉揉鼻子,展開了信紙。

看到信的開頭,秦深雙眼睜圓了一些,呼吸略有急促,萬萬沒有想到,這封信來自於他的親爺爺秦正。

——

深深,我是爺爺。

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肯定已經接手了望鄉客棧,還熟悉客棧的一切嗎?應該是忘記的吧,七歲以前的記憶被封印住,你怎麼還會記得,大概把爺爺也忘記了吧。那些記憶事關到你的身世,爺爺現在還不能夠說,一旦說了,你就醒了,時機未到呢,那個“你”說這一生要為一個人好好活。

——

看了個開頭,秦深心中蕩起了茫然,難道自己身體了還藏著另一人?還是說他有精神分裂症,分裂出了另外一個人格?

想那麼多沒有用,隻會讓自己更加糊塗,他接著往下看。

——

深深,你彆想那麼多,現在的你和那個你都是你,沒有什麼不同,好好過日子才是。彆為了玻璃吊墜內爺爺留下的一縷神魂說的話擔憂,爺爺很樂意付出百年自由換來現在的一起,我生活的很快樂,這裡有橋有河,有數之不儘的過往客人,還有你奶奶,我覺得很滿足了。

對了深深,那縷神魂有一點說的你一定要牢記心中,爺爺現在也重複一次。你是被天道關注的人,要借客棧來蒙蔽天機,所以一定不要走出客棧,走出去要被雷劈的,這就與“你”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馳。

所以,千萬不要出去!

——

信中又有其他叮囑若乾,秦深仔細地看過去,文字有靈,看著它們就能夠感受到爺爺對自己殷殷切切地愛護之情。

文字落筆有力、不疾不徐,帶著輕鬆愜意,附庸風雅的花箋也同時證明了爺爺生活的很好。

因為玻璃吊墜中一縷神魂提到的“爺爺用百年自由換來了陰陽符,換自己二十年平安長大”,秦深一直心懷愧疚。想到爺爺他就腦補——陰暗潮濕的地底深洞,蛇蟲鼠蟻為伴的不見天日,臂膀粗細的鐵鏈緊緊困縛——怎麼淒慘、陰暗怎麼來,越想就越絕得對不起爺爺。

看著花箋,著文字,秦深的心放下了。

爺爺在信的最後提到,讓秦深不要刻意去尋找七歲以前的記憶,也彆想著自己究竟是誰,時機到了,一切就會迎刃而解。

爺爺在末尾意味深長地寫道:“那個‘你’是為了滿足一個人、滿足自己的心願才封印了記憶,而現在的你覺得滿足了嗎?”

秦深喃喃:“都搞這一套,故弄玄虛很好玩嗎!真是的,不和你們玩猜猜猜的遊戲了,反正無論哪一個我都是我。覺不覺得滿足?日子這麼好過,有愛人在側、有愛子繞膝,父母健康、兄弟和睦,我還經營著三界唯一的客棧,哪裡覺得不滿足。”

晴空上一聲霹靂,秦深嚇了一跳,抬頭看天,天空湛藍,有絮狀的白雲悠悠,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啊。

估計是自己聽錯了。

因為這一聲霹靂,再在臨水平台坐著,秦深就覺得後背發毛,屁股上跟長著釘子一樣,坐得不安穩。

乾脆拿起了書信、端起了點心飲料往室內去。走出去幾步,秦深猛地回頭,青河澄澈平靜,岸邊荷花亭亭玉立,遠處青山巋然不動,他的身後除了青山綠水什麼都沒有。

轉回頭,又走了兩步,有視線如影隨形、一直盯著他的後背,秦深加快了步子走進了室內,視線這才消失。

和錯過了“門禁”時間,被天道盯著的感覺一模一樣。

苦笑一聲,難道他以後連室外也不可以去了?

收好了信封,秦深端著空的杯碗放到廚房去,迎麵走來了王樂彬,他問了一句,“你滿足嗎?”

“啊?”王樂彬被問的一懵,“我不是滿族,我漢族啊。”

“沒什麼,當我沒問。”

看著老板轉進了廚房,王樂彬撓著頭嘀咕,“突然問我民族乾什麼,年終考評少數民族加分漲工資嗎?三條尾巴的九尾狐夠稀少的,三尾算不算少民?”

秦深不知道自己一句話就引來了王樂彬關於年終考評的諸多猜測,他從廚房繞到吧台,站定之後看大堂裡麵的情況,他走錯片場了?

“這是個什麼情況?”

“老板你進去沒有一會兒,這群背劍的就進來了。”六娘回答秦深。

秦深說:“來開大會?”

“對啊,剛才還過來問我有沒有大一點兒的辦公室,他們要開一個論蜀山在冥界設立分派是否可行的研討會。不過我說沒有,我們客棧最大的地方就是大堂,再大便是院子裡了。”

“他們這樣把大堂坐滿了鬨哄哄的不行,太影響做生意了。”秦深眼尖,在人群中發現了楊奉,招手喊著讓他過來。

大堂內少說也有五十位的蜀山劍客,有白發蒼蒼的耄耋老者、有身材不及大人腰的垂髫小兒,有廣袖深衣的清俊青年、有宮裙翩躚的曼妙少女……個個身背長劍,正義凜然,像是武俠片裡的名門正派開大會,個個闖蕩社會都是“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的英雄好漢。

這麼多好漢裡麵有熟麵孔,楊奉。楊巍庭站在他的旁邊,兩個人麵容有些相似,一看就是一家子。

難怪秦深覺得楊巍庭怪臉熟的,兩人站在一起,很容易就看出了血脈關係的神奇。

楊奉並不是一個人來見秦深的,與他一同來的還有位年不及四十、風姿綽約的女士,女士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禮貌笑容,給人感覺她就是在笑,卻並不一定是發自內心的感覺到歡喜。

略拱手,女子向秦深行了一個平禮。

楊奉落於女子身後半步,深深作揖行禮。

秦深以眼神詢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楊奉為秦深介紹,“秦老板,這位是我們蜀山派現任掌門玉纖真人。”

秦深點點頭,“掌門好。”

“秦老板好,聞名不如見麵,望鄉客棧果然神奇,秦老板果然英俊不凡、非一般人。”玉纖真人聲音不是清脆的,而是相較於其他女人來說有些低啞暗沉,說話的調子緩慢,拿足了高人的做派,不過語氣溫柔,這種名門大派拿捏出來的高人一等也不是很讓人討厭就是了。

“掌門過獎。”秦深的視線在大堂內掃了一圈,已經有因為意見不合而大打出手的人了,抽劍相向、劍拔弩張,拿著妄望鄉客棧的桌椅當練功台,擺放在上麵的茶壺、水杯砸了一地。秦深冷聲說道:“望鄉客棧打開門做生意,歡迎來自於四海八荒所有的客人,但也請客人們適可而止。”

現在秦深想念郭躍了,高大的糙漢子往這邊一站,熊目圓瞪,拿拿花架子就可以震懾很多宵小,看還有什麼人敢在客棧撒野。

根本就無須出動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六娘。

玉纖真人歉意一笑,“還請老板不要見怪,都是些毛毛糙糙的小輩不知道收斂。”

輕描淡寫一句就想要粉飾太平,道歉的不誠意、責怪的不深入,高高在上的態度,讓秦深蹙了眉頭,讓六娘冷冷哼了一聲。

楊奉在玉纖真人身後急得想要說話,被她攔了,真人用著依舊溫柔卻不容反駁地語調說:“年輕人不要急躁,尊師重道入門第一課難道忘了。”

一語雙關,玉纖真人說的可不僅僅是楊奉。

楊奉抿唇,冒著違抗尊長的意思開口:“掌門,客棧的規矩為重。”

玉纖真人柔柔一笑,“尊敬師長,尊正統亦是規矩。”

“嗬。”秦深還頭一次見到在望鄉客棧還端著架子的。既然道歉地不誠懇,那就彆怪他不客氣了,“掌門,望鄉客棧有望鄉客棧的規矩,不是你們蜀山的大殿可以隨意吵吵囔囔的。你們要開研討會,就請出去,出門右拐,去了鎮子上有的是地方。但是,在我這裡,你們就要給我安靜,開房間的開房間、吃飯的吃飯,乾彆的事情免談。否則……”

“那你想咋滴?”橫插進來個孔武有力的漢子,高大威猛得很,比秦深高一個頭、壯實一倍,看起來是個威風赫赫、橫掃四方的主兒,他抽出長劍,劍尖直指秦深,“蜀山曆經幾千年屹立不倒,是當世最古老的修真門派,出過數位大能踏破虛空、飛升成神。黃毛小兒口無遮攔,說蜀山大殿是菜市場,侮辱聖地,簡直可笑,看我一劍,讓你這小兒知道什麼叫做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劍猛地刺出,快過所有人的反應。

楊奉隻來得及大喊,“師兄不要。”

“轟隆——”

結界上一道雷穿過客棧的屋頂劈了下來,正中這位師兄。

哐當,劍掉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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