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餘光是青河水的粼粼波光,腦海中靈光一閃,秦深打開窗戶,一把抓了五粒用力拋向河岸……
微風拂麵,秦深愣住了,呃,他怎麼就突然把蓮子扔水裡了,那絲靈光出現的快沒的也快,這不是自己的作風啊!
做都做了,後悔不也不是秦深的作風,總不能下水撈吧。
不想了,秦深脫了衣服倒回床上,睡大覺嘍。
秦深埋頭睡覺,沒有看到外麵大自然的神奇。
蓮子落地生根,遇水就長,很快水麵上就荷葉田田、小荷尖尖,微風拂過,粉嫩的花瓣顫巍巍地舒展柔美的身軀,荷花綻放,荷香陣陣。
…………
秦深是被一陣鈴聲吵醒的,蒙著被子抓了手機湊到耳邊,“喂。”
“是秦時宜的爸爸嗎,我是他的班主任王老師。”
秦深撐著床坐了起來,腦袋一下子清醒了,因為自己設置的了鬨鈴還沒有響,還不到接丟丟放學的時間,電話響了他還以為是王樂彬打來的,琢磨著有客人來了。
沒有想到是班主任王老師的。
“你好王老師,我是秦時宜的爸爸。”秦深從床上撈了一把拿了T恤在手,人站起來準備穿上。
“是這樣的秦先生,我就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關於秦時宜的學習成績和性格的事情,麻煩你提前一個小時到學校可以嗎?正好開完家長會可以接孩子回家。”班主任沒有及時得到秦深的答複,又喊了兩聲,“喂喂,秦先生你在聽我說嗎?”
“哦,哦。”秦深反應了過來,“我知道了王老師,會提前過來的,我們家時宜是有什麼問題嗎?”
“秦時宜個性靦腆內向了一些,其他方麵都挺好的。”王老師遲疑了一下,聽筒裡傳來了翻閱紙張的聲音,一兩秒的停滯之後王老師接著說,“時宜爸爸我們還是當麵說吧。”
秦時宜心裡麵咯噔一下,就怕小丟丟發生了什麼事情,校園欺淩的畫麵在腦海中循環播放,受害者的麵容替換了自家白白嫩嫩的娃娃,心裡麵火氣都上來了,要是讓他知道誰欺負了自己娃,他就打斷對方家長的腿!“王老師你等著,我馬上就來。”
掛了電話,秦時宜往自己身上套上衣服,看了一眼窗外旺盛生長的荷花,扭頭就往門外走。
“我現在就去學校,有什麼事情打電話給我。”
“知道啦老板。”
兩天前小二的學生期末考試結束放了兩天假,今天返校頒布三好學生之類的,下午開家長會,然後就放暑假了。
紅葉鎮就那麼點兒大,秦深頂著太陽到學校的時候也不過兩點多,六月底七月初的天氣,大中午的特彆熱,站在太陽底下一會兒就一層油汗,人就跟掛在梁上的風乾肉似的,表麵油滋滋。
秦深不愛出汗,也不容易被曬黑,但並不代表不怕曬啊,戴了大涼帽也沒有用,熱死了。
今天心急,到王老師辦公室的時候額頭上都是汗。
“王老師你好。”
王老師和秦深差不多的年紀,大學考的師範,畢業後就到家鄉小學當了老師,當班主任第一年就帶的丟丟他們班。秦深回來後來開家長會的次數有限,一個巴掌的數量都沒有湊齊,跟班主任這是第一次交流溝通。
王老師見到從門口大步走進來的秦深,抿了抿嘴唇,羞澀地笑了笑,長發自然垂落在耳邊,看起來非常溫柔。“秦時宜爸爸你好,讓你急急忙忙過來,真是對不起。”
“老師關心我們家丟……時宜,我們當家長的感激還來不及,哪裡用得著你像我說對不起的。”秦深在老師對麵的椅子上坐下,“王老師,我們家時宜在學校有什麼問題嗎?他出生後不久我就去大學了,在他的童年時代缺失,沒有讓他養成開朗大方的性格,弄成現在內斂靦腆還有一些小自卑。”
秦深長歎一聲,年少輕狂不懂事,後來才慢慢有了牽掛和不舍,但那時候有事業、有任務,不能夠脫身,等脫身了孩子已經因為沒有爸爸媽媽變得靦腆內向,在一眾同齡人中因為家庭關係有些小自卑,都是他的錯。
“以前的事情改變不了那就參與到孩子的未來,時宜爸爸不要太內疚了,孩子的個性也是可以慢慢改變的。時宜非常聰明,長得也非常好看,同學們都很喜歡他,他就是自己放不開,所以沒有融入到裡麵去,朋友就少。”王老師將桌上的一遝試卷拿出來了一些,翻到打了折痕的那一頁,推到了秦深的麵前,“我建議多帶孩子和其他人接觸,利用暑假去科技館、海洋館、博物館之類的玩玩,或者參加繪畫、寫字之類的培訓班,培養一些愛好,也可以多接觸一些人。”
秦深拿過卷子看,字跡工整、漂亮,對於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來說已經很滿意了。成績也非常漂亮,一律的“√”,連成一片,都看不到一個叉叉的,小二的語文卷子對於成人來說沒有啥難度,但是孩子不是啊,同伴的同學還有不及格的呢。
看了一圈,秦和宜的視線落到了兩百字的作文上,嘴角抽了抽。
放下之後,秦深鄭重地表示,他會帶著孩子多接觸人群、培養愛好的。
王老師垂下頭不要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是怕孩子寂寞,自己在腦海中虛構出朋友影響心智發展。”
“應該的應該的,謝謝老師提醒,不然我們當家長的都不知道。”秦深摁著嘴角,就把抽到太厲害讓老師懷疑自己的麵部神經有問題,“謝謝王老師。”
“你太客氣了。”
離開家長會還早,兩個人就聊了聊,王老師剛才那聲學長秦深還是比較好奇的,聊過之後才知道原來他們倆以前小初都是同班同學,高中到了市裡麵上才沒有同班的。
隻是時間太久遠,王老師還記得秦深,秦深卻已經不記得這個溫柔靦腆的女同學了,不難看出王老師眼中的失落的。王老師看秦深的目光有著傾慕,秦深就當沒有看見,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還是不要害人家姑娘了。
開完了家長會領著孩子走的時候,丟丟和王老師揮手說再見,秦深也揮揮手,抱著兒子轉身就走,沒有任何流連,沒有看見人家王老師眼中濃濃的失望。
回家的路上,秦深將自己腦袋上的帽子扣到了兒子頭上,半下午了太陽沒有那麼烈,孩子皮膚嬌嫩還是保護一些好。
“丟丟把新朋友寫到作文裡去了嗎?”
期末考語文作文題目是“我的朋友”,丟丟寫了朋友小遠,是個隻有拇指長的小男孩兒,和他同齡,會唱非常好聽的歌,還有用草葉子編出小動物,他們一大一小身高上差距非常大,但很有共同語言,相識不久就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夥伴。
那個拇指長的孩子是重離的重孫子重遠。
要走虛度原的客人隻有去幽冥鬼界的一成。
渡船靠岸,聞訊而來的客人將客棧塞滿;渡船一走,客棧變得冷冷清清。
因為前兩天大堂人太多,章俟海不是在臨水的平台釣魚就是在房間內看書,這還是他住進客棧後第一次來到大堂,坐在靠窗的位置,麵前放著電腦,手邊有著清茶。
“要吃什麼嗎?寶成哥好像弄了豬肉脯,要不要來點兒。”
章俟海抬頭看他,雙眼中的清冷肅然霎時褪去,浮現出來的溫柔配上微微上翹的唇角,顯得特彆親和,“中午吃的挺多的,還沒有消化,不……”
見秦深失落得手指在桌麵上劃拉,章俟海改口,“不過,我覺得可以來點兒豬肉脯嘗嘗。”
秦深瞬間複活,神采奕奕地往廚房走,“我去拿,你等會兒。”
總是有客人拿不出錢來付全款的房費,客棧允許用其它物件兒抵現,秦深就收到了許許多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像是用牛奶、豬肉、大頭菜、糧食等等來抵現的已經算是非常正常的,像是拿出千年曆史的尿壺、字跡模糊的字畫、磕掉一角的玉枕等等,秦深也隻能夠無奈的收下。
誰都不容易啊。
前者都進了廚房,後者全都堆進了庫房,進了廚房的自然被仇寶成研究成各種各樣的菜品,大家都有口福。
秦深進廚房時仇寶成正往烤網上的豬肉脯上刷料,他做了兩種口味的,一種偏甜、一種微辣,整張肉片在烤網上逐漸收緊收縮,脂肪被火燎了出來,發出油滋滋的響聲,在炭火猩紅的映照下,上了一層蜂蜜的肉片如同琥珀一般。
廚房裡都是馥鬱的肉香,秦深看著仇寶成抓起一把炒香的白芝麻往烤好的豬肉脯上灑去。“寶成哥,這一片我來剪。”
仇寶成把肉片夾到烤盤上,“那你來弄,這個豬肉好,一點兒不像市麵上買的肉有豬肉腥氣,我把骨頭剔出來了,晚上骨頭湯,喝湯的時候往裡麵煮上粉絲撒把蔥花就好吃。”
“你是大廚你看著辦,我們就等著吃。寶成哥還好你來了,我們這才有口福。”
被炭火熏著,仇寶成的臉上也多了血色,他翻著肉片,思量著怎麼向秦深開口。
秦深知道仇寶成最掛念誰,所以主動提起,“寶成哥是想星星了吧,肉脯做好了打了真空包裝給她郵寄一些怎麼樣,她吃到你做的東西就像是你在她身邊一樣。以後我和她聯係上了,就可以打打電話通通視頻,讓你看看。”
“好好,謝謝小秦,麻煩你了,我一直不知道怎麼向你開口提這個事情。”
“有些事兒寶成哥你儘管提就好,力所能及的事情我都會幫著做的。”
“謝謝,謝謝。”仇寶成為了女兒父母滯留人間,心中最掛念的當然都是他們,不像是活著的時候還能夠打電話通視頻,死了就真的隻能夠遠遠地守護著了。以後有了秦深的幫忙,他也可以在旁邊看看女兒,聽聽她的聲音。
做好的豬肉脯剪掉四周的焦邊,再剪成拇指寬的小條,藤編的籃子裡頭墊上一張吸油紙,豬肉脯放在上頭既可以吸掉一些油膩,看著也精致好看。
擺放到章俟海手邊,看著也搭一些,順便拿了一個盤子給兒子裝了一些,喊來了王樂彬讓他送到“上一層”去,丟丟正和重遠陪著人參寶寶們當“望爺石”,豬肉脯送去正好讓他們嘗嘗,也讓種地到現在的牛大和黃三尾解解乏。
……
秦深期待地看著章俟海,用眼神詢問他好不好吃。
丟丟和秦深最像的就是一雙眼睛,像是杏眼,卻更長一些,眼神透亮、乾淨,盯著看的時候特彆專注,讓人不忍說出任何拒絕的話。
章俟海拿了一塊送入口中,遲鈍的味覺已經嘗不出任何味道,就連牙齒也好似變得鬆動,在咀嚼的時候鈍鈍的、木木的,肉脯似白蠟,他隻是機械地咀嚼吞咽。咽下去他揚起了一個自然的笑容,“味道真不錯,肉香很足,越是咀嚼越是香。用的什麼蜂蜜,甜的很清新?”
“也是客人給的,野山蜂釀的百花蜜,衝泡著喝帶著一點點苦,用來做東西最好。”
秦深也拿起一片肉乾準備送到嘴裡麵,身後恰好有腳步聲傳來,有客人來了,他放下肉脯站了起來,“客人來了,我去招待。”
“去吧。”秦深轉身走出去幾步之後,章俟海才蹙眉把咬了一口的肉脯放下,用一張紙巾包起來放進了褲兜裡,轉頭看向平靜無波的河水,眉目儘是深沉。
秦深走到門口有些詫異,竟然是個道士,穿著藏藍色的道袍,腦袋上頂了一個包包,雖然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的樣子,和印象中留著山羊胡的老道士形象有些不符,卻無法讓人質疑他的職業。
小道士長相英俊,有著同齡人沒有的穩重踏實,最最關鍵的是他還是個人。
人啊,客棧最缺的就是正常人類了。
“老板好,我從白水觀而來,叫做莫琛,不知可否耽誤些您的時間,有些事情想和你商議。”莫琛沒有藏著掖著也沒有故弄玄虛,見到老板就直接挑明了要和他商談要事。
事情嘛,兩人坐下之後聽了小道士一番言論,秦深不可思議地掏掏耳朵,他應該沒有聽錯。“你的意思是,白水觀要在客棧裡麵設立一個辦事處,幫進來的客人解決心中掛念的事情,好安心入幽冥鬼界,輪回投胎。”
“對。”莫琛點頭,“並不會打擾到老板經營客棧,隻要固定的一張桌子放一個台簽就好,我會常駐在這裡,接到的單子就交給外麵的師兄辦理,於客棧於我們道觀都是功德一件。”
“你要常駐這裡,住客棧的錢可不便宜。”秦深說出了價格,希望莫琛知難而退。
“道觀已經批了專項資金,住店的錢老板不用擔心,就是我常住可不可以打個折,辦個vip卡之類的。”
白水觀進駐望鄉客棧之心非常堅定,三十幾年前他們讓和尚占了先機,觀主對此一直耿耿於懷。現在客棧重開,他們抓緊時間過來,就是想趁著和尚反應過來之前搞定辦事處的事兒,莫琛是觀主的關門弟子卻年紀尚幼,心性還需打磨,這件事兒本不應該由他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