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山坳中的紅葉鎮啦。
紅葉鎮那邊有啥特殊的?
肯定是望鄉客棧。
秦深還不知道自己那一長串鞭炮會帶來什麼影響,反正他知道炮聲落下,客棧一下子就熱鬨起來了,先前住進去的客人紛紛出來道賀,又有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十幾個人湧了進來,客棧人手不足,四個人忙得腳打後腦勺。
增加人手,迫在眉睫。
到了晚上,爸媽接了丟丟也過來幫忙,好在客人的數量沒有增加,隻要招待好住進來的人就好。
但這也並不輕鬆,住進客棧是包上中下三頓飯的,洗菜、做飯哪一樣不要人手。
等所有客人都回了房間,全家人並兩位員工才有空坐下來吃飯,累了一天,晚飯就吃的簡單一些,蔥油麵,外加給客人做的菜多出來的部分。
熱油潑上蔥碎,“嗞啦”脆響,蔥香撲麵,隨後把麵條拌勻,底下的白糖在熱力的作用下迅速融化,醬香、蔥香均勻地融合在一起。
林曉寧迫不及待地往嘴巴裡送了一筷子,辛苦一天的身體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這碗簡單又美味的麵給撫慰了。
“吃慢點兒,又沒有人跟你搶。”蔥油麵是秦深做的,等他端了麵湯上桌的時候弟弟那一碗都已經見底了。
“不能夠慢,我有事兒。”林曉寧咽下嘴巴裡的麵條,抽了一張紙巾邊擦掉嘴巴邊上的醬油邊和秦深說,“哥,我明天就不能夠來了,有船要靠海,都是新鮮的大黃魚,我和大柏合作想要吃下這船貨,明天就去港口守著。”
聽到兒子又要販海鮮做生意,秦靜眉頭下意識皺了,“這回要看準人。”
“大柏從小看到大的,你還不放心啊……好好好。”老媽眼睛都斜過來了,林曉寧立馬舉手做發誓狀,“我這回肯定擦亮眼睛,彆說是發小,就連我自己都不能夠全部相信,保準思前想後,不衝動行事。”
“知道就好。”秦靜拿過大兒子遞過來麵湯放到小孫孫麵前,“錢還夠不夠,不夠我和你爸還有點兒。”
林曉寧搖頭,“夠了夠了,我們合作做生意的,貨款夠的。”怕媽媽再說,林曉寧抬起屁股往外麵跑,還求救般地看向他哥,求他哥哥多說幾句,轉移媽媽的注意力。
秦深朝著弟弟擺擺手,看著他一溜煙跑了就仿佛看著一個免費勞動力從眼前消失,那個心疼啊,隻有體會過一天辛勞的人才知道。
飯後,秦深抓著手機發呆,之前發的招工帖隻有零星兩三個回複,在浩如煙海、更新頻繁的帖子大軍裡麵很快就沉了底,連個水花都沒有砸出半點兒就這麼消失了。
這麼招人都能夠找到王樂彬,也真是運氣。秦深想著是不是到專門的招聘網站去招人,但是自家的客棧情況特殊,他又怕人來了卻不能夠用。
“煩什麼呢,丟丟喊你都沒有答應。”
“人手太少,想著怎麼招人呢。”秦深往旁邊挪了挪,給媽媽讓出個位置,他們正在客棧外的平台上,老板的私人空間,“媽媽,爺爺以前都用什麼人呀,他都是怎麼做生意的,跟我說說吧,小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一點都記不住。”
又坐到這兒,秦靜看著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心情很平靜,二十年彈指一揮間,增長了歲月、老了年華。“你小時候也沒有什麼大事發生,不記得就不記得了。至於人手,媽媽給你出個主意,說不定那些人還在。”
“媽媽,你說說。”
“客棧與眾不同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你爺爺以前有幾個員工都挺好的,她們不是普通人,二十對她們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秦靜回憶,小二十年過去了,很多事情她都不是記得很清楚,“他們好像是住在東山往裡二十裡的地方。”
“是不是那個有棵歪脖子老樹的東山。”
“對,就是那邊。”這麼一說,很多記憶就跟著清晰起來,“那棵老樹下麵有個洞,你寫張紙條放到樹洞裡麵去,她們看到了自然就會來。”
“都是什麼人?”
“哈哈,都是美女,你見到了就知道了。”
…………
招人也急不來,秦深暫時放下這事兒,讓爸媽帶著丟丟回去,他要住在這邊的。
丟丟靠在奶奶身上,垂著頭,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
秦深蹲下來平視著丟丟的眼睛,拉著他的小手,“怎麼了丟丟?”
丟丟看爸爸,“爸爸一個人住在這裡。”
“也不是呀,還有王叔叔、仇叔叔,還有樓上很多客人呢。”
“家人,就爸爸一個。”
秦深心中一暖,兒子這是說全家都住在鎮子上了,就他一個人住在外頭。
秦深試著說:“那丟丟留下陪爸爸。”
丟丟飛快地抬頭看奶奶,靦腆地笑著,在奶奶鼓勵的視線下,重重的點頭,“嗯。”
抱著兒子舉起來,秦深托著丟丟的屁股讓他坐到自己的肩膀上,“兒子,爸爸太愛你了。”
“啊嗚~”丟丟抱住爸爸的腦袋,高興地叫喚著。
看著兒子和孫子玩的愉快,秦靜夫妻相視一笑,兒子回來一年,他們父子二人的關係終於更進一步啦。
丟丟明天還要上學,下個星期期末考呢,早點兒洗澡睡覺覺。
在爸爸的幫助下體驗了一把客棧老板私居裡麵的豪華浴室,浴缸夠大,都可以讓丟丟遊泳了,丟丟緊張地抓住爸爸的手不敢鬆開,“我不會遊泳。”
“浴缸而已,丟丟不怕,你坐著水也就到你肩膀,爸爸你在後麵呢。”掬了一把水淋到兒子的肩頭,“等你放暑假了,爸爸教你遊泳。”
“嗯嗯。”丟丟點頭,靠在爸爸身上安心地在水裡麵蹬水,水波蕩漾,一圈一圈地多餘的水從浴缸邊緣漫了出去,非常舒服。
垂著頭的丟丟飛快地抬頭看了一眼,精致粉嫩的小嘴輕輕嘟著,彆扭地不去搭理爸爸伸過來的大手,小短腿往前邁,跨過不高的門檻,進了這個第一次來的地方。
秦深無奈地聳肩,兒子和自己不親,他也很頭大啊。
跟著兒子的腳步跨進了進去,這是爺爺留給他的客棧,真說起來,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自己是個有房產要繼承的人。
而事情,要從一星期前說起。
……………
………
大概是象牙塔裡麵待久了,研究生畢業後的秦深跟不上日新月異的社會,他的專業古物研究太冷門,找的工作專業不對口不說,乾的時間還都不長,為了找個穩定、高薪的工作頭發感覺都稀疏了幾分。
不是秦深瞧不上自個,他上大學就一頭紮進了古物的海洋裡,幻想自己以後能夠下個鬥、開個棺,與盜墓分子做鬥爭,誰知道六七年後本科多如狗、碩士遍地走,就業環境差到博士都去賣豬肉。
研究生期間跟著教授去保護性挖掘過一個漢代墓葬,誰知道土方塌陷,朋友推開他自己被活埋,挖出來的時候雙腿被墓頂大梁壓得時間太長,隻能夠截肢。
朋友的家庭條件並不好,自己受傷截肢前途暗淡,他兒子還得了白血病。
秦深心懷愧疚,想法設法籌錢為孩子治病。
為了籌到足夠的救命錢,他賣腎的心都有了。
還好有朋友給他介紹了湖悅酒店的地陪工作,有三個月的試用期,試用期月工資三千,試用期過漲到六千,還有出行補貼。憑著出色的外在條件和對東洲市大街小巷的熟悉程度,秦深成功通過麵試,當天麵試的經理給他打了電話讓他過去,肯定是為了聘用的事情,光想想就美呆了。
當真是想的美。
“我的筆試、麵試的成績都是第一名,憑什麼不錄用我。”秦深壓抑著憤怒,手上的通知書白紙黑字都寫著他被拒絕了,上麵的內容還將他徹徹底底羞辱了一番,幾乎是從出生到學曆、從長相到家庭都被貶損!
秦深身高腿長,肌肉不誇張卻非常緊實,進門的時候脫掉了西裝挽在手臂上,露出裡麵穿著短袖襯衣的好身材,手掌抵在辦公桌上,壓迫感十足。張科長不自覺地往後麵移了移椅子,“小秦不是我不幫你,我也是聽命辦事。”手指指了指上頭,“你想想看,有沒有得罪什麼人的,要是想起來了就去和人道道歉,你學曆高,會外語,對東洲市可謂是了如指掌,我們單位就缺少你這樣的人才。”
秦深也是朋友介紹來的,張科長給他指了條明路,手指沾了點兒茶水,在桌子上劃了一個字——陳。
秦深麵沉如水,領了張科長這份情,“多謝張科長。”他差不多知道是為什麼了。
轉身往外麵走,就聽張科長在身後說:“年輕人彆太剛硬,社會不好混,能折腰的時候就忍忍,拿到手的才是實惠。”
秦深歎息了一聲,握著衣服的手緊了又緊卻又無奈地鬆開,他有一瞬間的衝動,將那個整自己的混蛋拎出來一頓痛打,但張科長的話戳中了軟肋,錢啊錢啊,“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沒有錢就是王八蛋。
從辦公室裡麵走出來,秦深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走到了酒店的臨湖餐廳,抬頭就能夠看到餐廳最好的賞景位置上坐著的一對璧人。男人笑著從兜裡麵拿出什麼遞送到女人的麵前,女人驚喜之後激動得眼圈發紅,值得令人祝福的一幕卻讓秦深覺得異常刺眼。
女人是他的青梅,天真爛漫的歲月中曾經想著與她在小鎮相伴一生。男人是他們的高中同學,典型的富二代,英俊多金,整個學校的風雲人物,也是他秦深高中時代的好朋友。
後來,青梅和哥們背著他在一起了。
背叛與被背叛的故事已經夠狗血,多年之後竟然還來一出以勢壓人的戲碼,那個“陳”就是男人陳凱盛的陳、他小叔陳經理的陳,不就是麵試當天壓了他陳凱盛一頭嘛。
都是成年人了,為什麼不能夠理智一點兒?
陳凱盛放言出去一定會得到湖悅酒店的工作,並且用一年時間做到經理的位置,誰知道當場宣布結果的時候處處被秦深壓了一頭,讓他在朋友麵前好不難堪。
秦深深吸了一口氣,現實壓人腰,他在考慮要不要為了快要到手的六千塊錢工資壓低自己的腰。
用上餐廳二樓的一路來決斷,到地方步數為單就翻臉,雙數就道歉……
“先生,麻煩讓一下。”送湯的服務員端了一盆新鮮湖魚煮的湯,奶白的湯色上點綴著嫩綠的蔥花,香氣宜人,饑腸轆轆的秦深頓了腳步視線忍不住跟著湯走了一段,再抬頭……目標人物不見了。
袖子都擼起做了準備,人不見了,跟一拳打在棉花上差不多,意興闌珊啊。
秦深放下袖子提步向前坐到原先陳凱盛坐的地方,視線在張芳子細白的脖子上掃了一眼,在那枚青翠通透的吊墜上停下,很多記憶不是忘記了而是不願意回想,無論是糟糕的還是痛苦的,都隨著時間慢慢消磨殆儘,唯餘下小時候二人在鎮上老街追逐打鬨地笑聲,也僅此而已。
張芳子抬頭,看到對麵坐著的人嘴角的笑容僵住,嬌美的容顏被脂粉覆蓋,繃緊的麵皮也就看不出皸裂的情緒。
杏眼緊張地往旁邊看了看,帶著大鑽戒的手像是拍蒼蠅一樣揮著,催促秦深趕快離開,就連聲音都壓著害怕被人聽見,“你來乾什麼,走啊,我都要結婚了,以後彆來糾纏我了。”
“……”秦深無語了,自己像是糾纏不放的人嘛,真正糾纏不休的人是張芳子一家吧。
張芳子出生不好,要的就是嫁入豪門、飛黃騰達,這些秦深都給不了,竹馬就這麼被青梅給蹬了,最後青梅一家還倒打一耙將問題歸罪到秦深身上,將秦深要回來的信物又給死乞白賴地給要了回去,還說讓秦深負責。
唔,信物就是張芳子現在還掛在脖子上的項鏈,銀子做的鏈子配上青翠的吊墜,樣式美觀大方、簡單樸質,翠綠色襯得張芳子的肌膚更加瑩白。
“你想多了,我對你真沒有什麼留戀,把鏈子還給我之後就更加沒有任何交集。”
張芳子杏眼圓睜,簡直不敢相信青春年少時將自己捧在手心裡麵的大男孩兒有朝一日會說出這樣的話,難道自己不是他的白月光?!
“真不是,彆想那麼多,小言情裡麵的東西少看,不現實。”畢竟相處多年,秦深還是知道一些張芳子的想法的。
被戳破心事,張芳子臉蛋漲紅,氣得手都哆嗦了,摘了鏈子也不好好給,直接往秦深的臉上砸。
這要是被砸中就枉費秦深爬山下水被評為下墓小能手了。
“你乾嘛!”一聲怒吼,從廁所出來的陳凱盛不顧任何禮儀形象就衝了過來,秦深和張芳子都嚇了一跳。
張芳子著急忙慌地靠上前,小心解釋,“凱盛你誤會啦,他主動湊上來的,我都不稀罕理他,未婚生子的單身爸爸一個哪裡比得上你呢。一條破鏈子都要回去,小氣死了。”
“你麻痹!”陳凱盛猙獰著臉衝著張芳子怒吼,“老坑玻璃種的極品帝王綠,有價無市的高端貨,我問你要你死活不給,說是要結婚。結婚結婚結婚,好,拿出項鏈我就跟你白頭到老。”
“你搞錯了吧?”
提出質疑的是秦深,他驚訝地看著手上的掛墜,老坑玻璃種?極品帝王綠?有價無市?好吧,他一個學考古研究的,看了幾眼,果然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