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丟遇到了一些小麻煩。
不知道爸爸口味好像也沒有啥,兩百字的作文寫“我的爸爸”,還有同學寫“爸爸是個大胖胖,好像有二百多噸”的人呢,明明數學課有教過計量單位的。
扯遠了,現在不是想計量單位的時候。
丟丟偷偷往爸爸那兒看,收回視線低著頭,腳在地上來回劃拉,糾結地不知道要不要問爸爸,還是自己隨便加點兒?
“放半勺糖就好,爸爸不是很喜歡吃甜食。”看丟丟糾結了半天了,秦深決定不再為難孩子。
丟丟抿唇不好意思笑了笑,心裡麵記住了爸爸不喜歡吃甜食的事兒,手上挖出來半勺的白糖。
丟丟忙碌的時候爺爺煮的豆漿也好了,給每碗都倒上了八成滿的鮮豆漿,白糖在熱力的作用下很快融化在漿水中,熱氣騰騰,豆香十足。
丟丟把碗拉出來點兒放在桌子邊緣,這張桌子高、丟丟又矮,他站著還要踮起一點點腳尖才可以夠到碗的邊沿,嘴巴撅著吹氣,吹上兩下湊到碗邊嗖兩口,燙得伸出舌頭直哈氣。
晚飯前的時光就在豆漿的香甜中度過,等所有的豆漿都都成了豆腐壓在豆腐框裡,他們的晚飯也開始了,比平時晚了半個多小時,吃飯的時候天已經黑沉,院子裡麵等亮起,燈泡剛換了新的,光線明亮。
因為累了一下午,晚飯吃的也就簡單,秦深沒有讓爸媽動手,拉著弟弟讓他淘洗大米煮飯,自己切了點兒臘肉乾遍了花菜,又用已經壓製得差不多的老豆腐和肉末一起紅燒,抓了點兒白玉菇和嫩豆腐煮湯,出鍋的時候撒上一把蔥花,味道彆提多香了。
一家五口這麼點兒菜肯定是不夠的,秦深又從冰箱裡麵找出了香腸蒸了,還順帶拿出五個雞蛋準備做糖醋荷包蛋,一個人一個雞蛋剛剛好。
“哥,我覺得你做飯比咱媽好吃多了。”打不了啥下手的林曉寧把飯交給電飯鍋,他就給自己做了一碗豆腐腦在旁邊吃著,也沒有光顧著自個兒,他也給爹媽、丟丟和大哥做了,鮮嫩的豆腐腦盛到碗裡麵放上榨菜粒、小蝦乾、紫菜碎和稍微碾碎的花生米,最後澆上特地從街口那家鹵水店買來的肉鹵汁澆上,愛吃蔥、香菜的自己加點兒。
普通到都不需要考慮比例的問題,廚房小白林曉寧完全能夠掌握。
“小心彆讓老媽聽到,以後不給你做飯了。”
“吸溜。”吃著豆腐腦的林曉寧無奈地撇嘴,“媽是不是要更年期了啊,真嘮叨。”
秦深敲敲鍋,扭身看著林曉寧,“你就該被嘮叨,長長記性,什麼人能夠信、什麼人不能夠信,自己心裡麵要有一杆秤,二十二三了老大不小,也要為未來考慮。”
“知道了哥。”林曉寧戳著碗裡麵的豆腐腦,恨聲說道:“這回是我識人不清,瞎了眼認識那種東西,彆再讓勞資看見,看見了打斷他的腿。你放心好了哥,販海鮮的事兒我有路子,肯定能夠做好,這回是被人給坑了,重頭再來肯定不會。”
“還有錢嗎?”秦深直戳軟肋。
提到錢,林曉寧喪氣了,心口疼。“爸媽給我的十萬全被人卷跑了,就剩你給我湊的一萬,哥你彆往身上攬,不用給我錢,你也不容易。放心好了,我能夠想辦法湊到,相信你弟弟啦。”
“好!”弟弟有自信,他乾嘛不信,“明天彆在家裡麵頹著了,陪我去買些東西。”
“隨時待命,老大。”
客棧裡麵基本的東西都有,倒是不需要他額外買什麼,錢包緊張,先湊合著用用,等手頭上寬鬆了再給客棧添磚加瓦。
經營客棧,秦深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就想著先試營業一段時間看看效果。試營業嘛,總要讓人吃喝住都體驗到的,被子有了,飯菜也要有,這不,明天就準備拉著弟弟去買些米麵糧油。
“買的東西有可能比較多,你找輛車。”
“嗯嗯,我這就找人。隔壁的大柏買了輛二手皮卡,我發信息問他明天用不用,不用就借過來。”
“行,這些你看著辦。”
晚飯吃好了秦深就讓丟丟去樓上做作業,做完了也好洗澡睡覺,明天還要上學,離放暑假還有一個多星期,二年級的小朋友考試也簡單,沒有任何臨到期末的緊張和壓力,作業也不多。
秦深自己抓了一把青色的米粒走到西邊的雞窩那兒,家裡麵養了七八隻雞,母雞下蛋,小公雞長大了吃,自家養的雞肉緊、味道正,幾個月的小公雞燉出來的雞湯特彆香,大多數都進了丟丟的小肚子。
雞就是特彆為丟丟養的。
秦靜夫妻對秦深視如己出,對他的孩子也是如同親孫子一般並無二致。
秦深並不是林高峰和秦靜的兒子,他是秦靜弟弟的兒子,被秦靜收養,喊他們為爸媽,這點林高峰夫妻二人知道、秦深自己也清楚,弟弟林曉寧沒有特意和他說過,但秦深估摸著他也是知道的。
秦家種族有些特殊,是上古遺族,他們這一族據說是盤古開天辟地時一縷清氣沾染世間沉濁所化的人類,與女蝸所造的人類不同,他們是最接近神人的,族中男女皆可生育繁衍生息。
秦深是從他爹爹肚子裡麵出來的,而丟丟是他壞的。
懷丟丟的時候肚子不大,他壓根不在意,小孩兒在裡麵動他還以為是胃脹氣,六個多月了還去打籃球,打完了直接往肚子裡麵灌涼水,肚子疼就想吃塞兩把藥了事。上學住宿的男生大多過的粗糙,小毛小病的隨便吃點兒藥就好,壯小夥,結實。
還好壯小夥們也挺懶,沒有備藥片的,沒有讓秦深吃成。
丟丟雖然是足月生的,大概是懷的時候營養沒有跟上,生下來跟個小貓崽兒一樣,哭的聲音又小又軟,身體一看就不結實。
也得虧爸媽精心照顧著,才讓孩子茁壯成長。
秦深想東想西的,攥在手裡麵的那把米也放進了雞食盆裡,小公雞抵擋不住食物的誘惑第一個去吃,發現好吃連忙“咯咯咯”叫了起來,引得其它雞也湊了過去,不一會兒一把綠色的米粒就不見了蹤影。
這些是重離給他的“歲貢”中的天青米,是靖人種出來的主食之一,小黃米一般大的個頭,長條形,據說煮出來的米飯香軟、熬出來的粥香稠,比人類吃的更加養生、好吃,適合脾胃虛弱的老人、孩子。
哪怕重離說人類也可以吃,完全沒有問題,秦深還是有些小不放心,就抓了一把喂雞看看它們的反應,第二天起來要是還活奔亂跳的,他就熬粥給家人吃。
喂了雞一扭頭,嚇了一跳,“媽,你怎麼不聲不響地站在後麵啊,嚇死我了。”
“我喊過你了,你想事情沒有聽見。”秦靜幽幽地看了一眼秦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一轉眼你都長這麼大了,你爺爺走的時候你也就丟丟那麼大,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吧,我可真想他。”
秦靜哪裡是真想吃豆腐,讓秦深提前泡了豆子是準備送到豆腐店加工的,旅遊回來聽到兒子旁敲側擊地問客棧的事兒,她心裡麵就不得勁,往事都被翻了出來腦子裡麵特彆亂,這才找了事情來做。
“爺爺也想你。”怕媽媽擔心,他都沒有說二十年大限將至的事兒,說了也無濟於事、徒增煩惱,所以乾嘛說呢。
秦靜白了一眼,“你們就會說好話,啥都不告訴我。你爺爺為什麼突然走沒有說,你爹爹怎麼失蹤也不知道原因,客棧都消失快二十年了你怎麼突然說要經營也不跟我說,好好好,我不用知道,什麼都不用告訴我,我隻要你們都好好的。”
秦深上前擁抱住媽媽,“媽媽,彆擔心,我們都會好好的。”
“你最讓我不省心。”秦靜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壓住幾欲奪眶而出的了淚水,父親和兄弟的離開對她打擊很大,客棧的出現一下子將深埋在心底的擔憂給揭了出來。她真怕,真怕一手帶大的孩子因為客棧生活變得波折。
好不容易把媽媽的情緒安撫住了,秦深抬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這可比跑五千米還要累。
上樓的時候丟丟已經洗好澡了,裹著浴巾在房間門口猶豫不決。
“怎麼了丟丟?”
丟丟抬頭看他,低落地說道:“奶奶把我床上的被子都洗了,晚上沒有地方睡了。”
媽媽為了讓他們父子二人培養感情也是煞費苦心,見一直沒有啥進展就來了一招釜底抽薪(或許還是找事情乾發泄一下內心的煩悶),所以把丟丟床上的被套、床單都給拆洗了,也沒有換上新的。
秦深對媽媽這一招點個讚,上前把兒子抱起來,掂量一下分量,太輕了,喂養的任務不能鬆。“小傻瓜,你的房間不能睡就和爸爸睡唄,爸爸晚上不踢被子、不打呼嚕,絕對不會打擾你的。”
“哦。”丟丟還沒有和爸爸一起睡過,搭在爸爸肩頭的手有些小小抗拒地蜷縮了一下手指,但眼睛期待地彎了彎,嘴角力圖壓平,他是要麵子的。
彆扭的小傻瓜還以為爸爸看不出來,卻不知道自己亮亮的眼睛早就將自己出賣。
秦深嘴角的笑意加深,心裡麵樂開了花,嘴巴上沒有說啥,免得敏感的孩子臉上掛不住。
也不知道這個脾氣像了誰,他小時候用他媽媽的話說就是憨頭憨腦的,就知道吃、就知道玩,玩累了就呼呼睡覺,啥都不管。
把丟丟扔到了床上,丟丟順勢一滾,“咯咯咯”笑了出來,他喜歡這麼玩。滾到後麵“丟”出去的力道沒了,他還自己用力一路滾到了床頭把自己縮進被子裡,拉起了被子就露出一雙眼睛,眉眼彎彎地看著爸爸。
荷花迎風而立,亭亭淨植,是花瓣尖帶著一點點粉的白荷,花蕊嫩黃,有蜻蜓靜立,有魚兒嬉戲,生機盎然。
“我眼花了還是之前沒有注意啊,啥時候有這麼大片荷花了?”
秦深經過王樂彬的時候,聽到對方這麼嘀咕,他腳步沒有停若無其事地過去了。
等秦深的客人看著約莫四十歲,下頜骨棱角分明,雙頰有肉,是典型的國字臉,一張挺剛硬的臉,卻不是男人。
單從打扮上來看,不是男人。
客人留著齊肩的長發,染成了暗紫色,臉上塗脂抹粉,腮紅很亮、眼影很深,厚唇上塗著暗紅色的口紅。
一雙大手翹著小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裡麵的咖啡,在杯沿處留下一個明顯的唇印,喝完了咖啡,塗著大紅指甲油的手指在桌麵上有節奏地敲擊著。
秦深走過去,那人撐著下巴收回了看窗外風景的視線,“秦老板?”
聲音粗啞中卻又帶著尖細,像是兩個重疊的聲音節奏一致地在說話。
秦深點頭,“我就是。”拉了對麵的椅子坐下,問道:“請問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我手底下的員工違約逃走了,還夥同他人到我私宅搶劫。聽說他們住進了客棧,我就來老板你這兒討個說法。”
秦深挑眉,“我就是個經營客棧的,向我討說法有些過了吧。呃,女士應該找當事人才是,對了,不能夠在客棧內進行鬥毆,砸壞了客棧內的桌椅板凳、杯杯碗碗的,要按照原價賠償。”
這人應就是和尚緣法口中的老鴇子,原先限製小涼自由的老妖精,她稱呼為媽媽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