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青河上的夜(2 / 2)

秦深的客棧 祈幽 11632 字 8個月前

秦深離欄杆還有一米,哪怕真有萬一鬆手了,丟丟也不會飛到欄杆外麵去。他知道好歹,也不會仗著自己的身手好就胡來。

丟丟哼了一聲扭頭,他不要理爸爸了,嗯,看在他抱著自己到處走很累的份上,就一小會兒。

“等以後有機會,丟丟就可以見到太爺爺啦,他肯定會很喜歡丟丟的。”秦深轉身抱著兒子往樓下走,“走,爸爸帶你去一樓看不一樣的地方,很神奇的世界,估計和你看的科幻差不多。”

丟丟耳朵動了動,但忍著沒有去問。

從二樓下去到了前廳,繞到樓梯後麵是一扇通向一樓的門,一樓有老板住房、員工宿舍、中庭等等,西北角還有一個樓梯,通向秦深口中神秘的地方。

累了一天快要成脫水狐狸的黃三尾流著口水看人身寶寶們,他化形之後是個一米六過了一點點的瘦小男子,長及腰跡的頭發枯黃就和他不健康的毛色一樣,法力低微,他化形之後腦袋上還留著狐耳、身後還拖著狐尾,三條尾巴無精打采地托在地上,就和它們的主人一樣蔫吧。

牛大在黃三尾背上拍了一把,“當年我都沒有看清你娘的長相,就知道她和一隻赤狐在幽會,奶奶的,就這麼被賴上了,你家鬨家變乾嘛扯上我啊,害得娘子誤會。”

老實人其實也不老實,牛大當年進了狐狸洞就在洞口撞見了和赤狐幽會的九尾狐,也就是黃三尾的爹媽,他沒咋看清楚對方的長相,那兩隻狐狸卻將他看了個全。

這事兒他悶在肚裡麵,他沒說。

九尾狐和赤狐的愛情沒有走到底,愛情的結晶過的也挺慘,瘦吧得跟秋天霜打的茄子一樣蔫蔫兒的,還是個悶葫蘆性子,一巴掌打不出個屁來。

九尾狐家裡為了丁點兒家產鬨個不休,急需要將邊緣狐黃三尾給踢出去,好少一隻狐狸分羹,牛大夫妻兩回老家探親湊錢趕上了這出鬨劇。

牛大就被賴上了,黃三尾老娘張口瞎說黃三尾是牛大和赤狐的種……呃,尚且不說牛和狐狸的種族隔離問題,也不談公牛和公狐狸的繁殖可能性,就說牛大夜宿狐狸洞的情感史很多人都是曉得的,一下子懷疑的目光就上來了。

牛大那是兩眼懵逼,天上掉下一個大兒子,不是自己的種。

等反應過來,娘子跑了;等他再將蠻不講理的黃三尾老娘搞定,娘子上天了。

心累。

黃三尾被牛大的鐵砂掌拍在背上差點兒歸西,心特彆特彆累,很想蹲到三途河邊幽幽地歎息一聲天道不公,為啥他沒有繼承九尾狐的優秀基因或者乾脆就是一隻赤狐,雜交品種就是不行,三條尾巴的雜毛狐狸沒有狐權。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進了客棧吃晚飯,等日落西山天徹底黑了,等著坐船的客人就到了院外聊天打發時間,等待發船那一刻的到來。

前天晚上戌時三刻渡船靠岸,停留兩天兩夜,今日戌時三刻起航出發,售出去船票若乾,發船時間一到,買了船票卻沒有上船的客人一律不等,即刻起航。下次靠岸時間不定,也許一星期之後又來一趟,也許這個月都不會再靠岸,端看船主的心情。

至於這回買的船票下回能不能用,船上的水手會笑眯眯的說,不行。敢鬨事,那就列位渡船拒絕往來戶,以後彆想坐船了。

霸氣是有原因的,就和望鄉客棧在三界中的地位一樣,渡船在三途河上也是有絕對的話語權的,做的就是壟斷生意。

小涼也要走了,初來時她穿一身青黑色紗裙,幽怨哀婉,從骨子裡透出陰鬱之氣。現在,她換了一身顏色鮮亮的衣衫,粉嫩嬌豔,腰間係了一條紅繩,紅繩的末端有彩蝶飛舞,一頭青絲挽了垂鬟分肖髻,簪著金色點翠步搖,白得透明的臉上抹了胭脂、塗了口脂,雙眼明亮,整個人都變得神采奕奕、躍躍欲試。

現在的她是俏麗明媚的,活波可愛的,這才符合十六七歲的年紀。

捧著骨灰壇,小涼對著秦深笑,秦深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嘴角彎起,“一直看著我乾嘛,要離開去見情郎了很高興對不對,祝你到了幽冥界之後一路順風,一下子就見到你的公子。”

“謝老板吉言,這個給你。”小涼將手中的骨灰壇送到秦深麵前。

秦深疑惑,“這個可是你的寶貝,是你的棲身之地、魂牽之所。”骨灰壇子就不用隨便送人了吧,送給他也沒有什麼用,彆人用過的他以後也不想用……

小涼俏皮地眨眼吐舌,“不好意思了啦老板,奴家之前是騙你的,這個不是奴家的骨灰壇子,奴家的骨灰壇子已經隨公子的屍身入殮,這個是他生前用來喝酒的酒壇,用來釀酒最好不過了。”

“呔!灑家就說女鬼的話最不能夠相信,果不其然,果真是騙人的。”緣法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丈八長的禪杖重有千斤,他拿在手中輕如鴻毛,這樣一柄重量級法器為他開辟道路,擁擠的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自動為他讓出一條道路,等他走過了又自動合攏。

小涼皺了皺鼻子,“臭和尚,就你話多,要不是奴家帶你去媽媽那兒找到藏寶之地,你還沒有錢住店咧,哪裡趕得上渡船去幽冥界。”

緣法嗤了一聲,“說的你有錢一樣,還不是各取所需。”

這兩個一開始不對付,到離開客棧的時候照樣一言不合就吵起來,感情嘛,吵著吵著就出來了,要是真不想理會,緣法也不會分開人群走了過來,小涼也不會讓出了岸邊的大好位置站在靠外的地方等候。

螺號聲悠長悠長,船要開了。

人群騷動起來,爭先恐後地想要早點兒登船。

船上“噔噔噔”腳步聲整齊劃一地下來一群穿著紅馬甲、燈籠褲的力士,也不知道船主是啥審美,讓員工都用這幅打扮,紅衫配綠褲,人群中最矚目嘛?

高大威猛的力士下來維持現場秩序,所有人都被推搡著要求排隊,膽敢不從,扔下三途河,沒有商量的餘地。

啥時候秩序恢複了,啥時候檢票上船,沒的商量。

無論有沒有讓所有持票人都上船,到了時間船就會起航,所以不好好排隊浪費的就是自己的時間,很快人群就秩序井然,開始檢票登船了。

力士在側,所有想蒙混過關,企圖沒有船票就上船的家夥全都被扔了出去,運氣好的扔到地上暈頭暈腦半天,運氣不好直接扔到三途河中,三途河水表麵看起來平靜沒有多少波瀾,其實水麵以下暗潮湧動、漩渦遍布,還有凶猛的大魚虎視眈眈,下去後十有八九上不來。

就算是如此,依然有不怕死的想要挑戰一下力士的眼力和渡船的權威。

“再見,祝你們一路平安。”

“老板再見。”小涼朝著秦深揮手。

緣法在側雙手合十致彆,他說:“貧僧在寶塔寺坐化,法身也留在那邊舍利塔中受世人供奉,聽聞寶塔寺要翻修重蓋,恐傷到舍利塔,煩老板幫貧僧留意一二。”

小涼瞥了他一眼,“心有掛念,你還去幽冥鬼界?”

“隻是一點兒微末的念想罷了,法身隻不過是皮囊軀殼,毀了沒了也不妨事。”

“切,口是心非的男人。”

緣法沒有反駁小涼,而是對秦深作揖,“煩勞老板了。”

“我會留意,大師放心。”

螺號再響,渡船離岸,秦深看著他漸漸遠去,從三層樓船變成了“巴掌大”又變成一個小點最後消失不見。

秦深始終沒有收回目光。

“有沒有看見剛才渡船三樓上有個黑衣服的人?”

吃完了飯溜達著走到院子裡的黃三尾搖頭,他是個悶葫蘆的性子,很少說話。

“我看見了,為什麼我對他那麼在意?真是奇怪。”

這份在意來的毫無緣由,秦深琢磨不透,隻能夠將答案交給緣分,有緣自然會知道的。

他走到“望爺石”人參寶寶他們那兒,盤腿坐到大寶寶旁邊,摸著他腦袋上的小揪揪,“明天才是第三天,你們爺爺會來的。”

大寶寶用力地點點頭,其他寶寶也跟著點,“嗯,爺爺會來的。”是說給秦深聽,更是說給自己聽。

“對,要有信心嘛。”秦深突然深吸一口氣,衝著茫茫虛度原大吼:“人參爺爺你快來啊,寶寶們想你啦。”

眼睛裡麵滾著淚水卻倔強地沒有落下的寶寶們得到了靈感,也跟著大喊著,“爺爺,快來啊,寶寶在等你。”

“吧嗒吧嗒”人參寶寶們抽抽鼻子,絕對不承認自己哭了,這是激動的淚水。

秦深安慰地摸摸他們的腦袋,低頭一看,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地上靖人頂著碗在接寶寶們的淚水,一滴都沒有浪費。

這可是人參精華,絕對不能夠浪費的。

等寶寶們哭完了,情緒穩定之後,這一隊靖人的頭領還跟寶寶們說話,他們不能夠白拿人參精的眼淚。

所以寶寶們得到了安慰的糖果,糖果是用天青米做的米糖,小小的、甜甜的,撫慰了寶寶們焦慮的心。

回到房間睡一覺,明天爺爺說不定就到了呢。

一定是這樣的。

女鬼小涼柳眉皺起,身子如弱柳一般在風中飄搖,“臭和尚何來此言,奴家一個弱女子怎麼會誆騙老板,骨灰壇乃小涼棲身之地、魂牽之所,最是要緊,是小涼的至寶。”

頭一次見鬼的秦深僵硬地看向從門外走進來的和尚,一身青灰僧袍,脖子上帶著的念珠個個有嬰兒拳頭大小,麵闊耳大、鼻直口方,拿著一把丈八禪杖,端看這形象和倒拔垂楊柳、三拳打死“鎮關西”的花和尚魯智深雨有些像,但秦深不能夠確定是不是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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