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未必了。
李海棠心裡當然是怨的,聖旨上說大哥是謀害公主未遂,但她不是傻子,大哥是昏頭了才去謀害文安公主。
雖然大哥和爹爹都不理她,也沒講清楚緣由,但憑直覺,她覺得此事八成跟宋見霜有關。
要知道大哥一直對宋見霜求而不得,一時衝動做出強人所難的事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宋見霜,我大哥根本沒有謀害文安公主對嗎?”
宋見霜沉吟片刻,道:“此事,李小姐應該去問你大哥。”
這位李小姐竟是還不知曉內情,也是,身為女子,又還年幼,家中長者恐怕無暇顧及她的感受,也不在意她是否知曉真相。
李海棠皺了皺眉:“我不問也知道。”她當然問過大哥,可大哥現在跟個瘋子一樣,天天把自己鎖在屋裡不見人,她去幾次就被隔著門吼幾次,上哪兒問得出來。
宋見霜的視線落在遠處,丘涼看到的畫麵裡,皇帝幾乎是和太後同時出現的,那麼在開席之前呢,皇帝有沒有來這園中呢?
若是有,她們大可早一步實施計劃,沒有太後在場,想來把握會更多一些。
李海棠見她不理自己,緊了緊手中的帕子:“宋見霜,你就不虧心嗎?因為你,我們李家現在沒了前程,大哥他一輩子都毀了。”
她實在是討厭宋見霜,總一副高高在上的傲然模樣,不過是長得妖豔些,憑什麼看不上大哥。
自從家裡出事後,她就被拘在院子裡,若不然,她早
就找上宋府了,眼下雖然進了宮,不能胡來,但她心裡實在是不痛快。
不指責宋見霜幾句,她憋屈。
宋見霜聞言,定定地看著李海棠。
李海棠緊張地攥住手裡的帕子:“怎麼,你敢作不敢認嗎,是不是你夥同文安公主害了我們李家,害了我大哥。”
“李小姐,你雖比我年幼,但也該明白道理了,若你大哥不曾有過惡念,沒有做下惡事,無論是公主殿下還是我,都不能也不會把他怎樣,況且此事經陛下過問,實屬李家之罪,你覺得我有通天的本事去夥同陛下害你們李家嗎?”宋見霜淡淡道,眼底一片沉靜。
是李崇淋作惡在先,是李家居心叵測把持兵權,才讓陛下借機一並發落了,她不過是推了那麼一下。
即使沒有她,李家的下場也隻會比現在更慘。
李海棠一聽,眼睛便紅了:“我大哥不可能謀害公主,就算我大哥得罪了你,你也不該害得我李家如此。”
就因為大哥一個人,就因為大哥執著於宋見霜,就連累了整個李家,陛下處置何其不公。
“李小姐慎言,我沒有能力也沒無意去害任何人。”宋見霜盯著李海棠,眼眸認真,神情冷然。
李海棠一怔,眼眶裡的淚珠不受控製地滴落下來。
“宋見霜,你不要得理不饒人,你還嫌害李家不夠慘嗎?”一道女聲傳來,褚寧蓮走進涼亭,輕輕摟住李海棠的肩膀。
“嗬。”丘涼旁觀下來,忍不住笑了,“你們還知道宋見霜占理啊,不知道的還以為理在你們那邊呢。”
“你…”褚寧蓮心口一堵,就是這個女子算出她初雪之日會與李家結親,她還以為是和李崇淋,沒想到卻是李家二叔,那個一事無成的鰥夫。
她幾番折騰,爹爹都不肯作廢這門婚事,如今李家出了事,就更不可能退親了,那樣隻會讓人以為他們褚家落井下石。
褚寧蓮心裡這個恨啊,偏生她還不知道該恨誰,恨爹爹和李家嗎?她恨不起來,恨丘涼和宋見霜嗎,她自知沒有理由。
但心裡的委屈和憤恨總要有個缺口,看到李海棠被宋見霜欺負哭了,她忘了娘親和爹爹的告誡,一時衝動就走了過來。
見她們一個哭,一個不忿,丘涼頓覺沒有意思,說到底,褚寧蓮和李海棠不過是被殃及的池魚罷了,身不由己。
主導一切的都是她們的父兄。
丘涼看向宋見霜,眼神詢問,這涼亭不清靜了,還要待在這裡嗎?
宋見霜緩緩起身,臨走之前,看了褚寧蓮一眼:“褚小姐可還記得公主府那一卦?”
不提那一卦還好,一提起來,褚寧蓮便氣不打一處來:“你想說什麼?”
宋見霜想起那一卦,上震下兌,第五十四卦:歸妹。
卦辭中有一條,少女配長男,禍事不斷。
她收斂心神,神色淡淡道:“若你明日有空,我們在神機妙算鋪子,為你留一卦。”
話落,她便和丘涼離開涼亭。
身後,褚寧蓮摟著李海棠的肩膀,眼底明明滅滅,不知道在想什麼。
走出幾步之外,丘涼不解道:“你想幫她?”
宋見霜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目光落在了那些麵龐鮮活的世家小姐身上,輕輕一歎:“有時候我會想,若我也出生在世家,接受跟她們一樣的教導,生活在一樣的環境下,我會不會也變成和她們一樣的麵孔,以家族為先,未嫁從父,出嫁從夫,一生囿於後院。”
有些女子,生來便像一顆種子,怎麼灌溉怎麼修剪,長成什麼樣的花,好似早就有了定數,而促成定數的是她們的父母親人,是她們背後的家族,是這個朝代的綱常倫理,獨獨沒有她們自己的意願。
無人在意她們自己想怎樣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