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知府的表情非常到位,並沒有露出半點的疑惑,仿佛他早就知道陸笙會來,甚至一直在等著一般。
而剛剛一飲而儘的青璿,臉色卻在這一刻猛然大變。滿麵桃花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微微低下頭,甚至不敢看陸笙的眼睛。
陸笙被成知府接引著來到主桌之上,眼神似笑非笑的看著青璿,“青璿姑娘也在這裡啊,方才我去找你了!”
說著,慢慢的拿起身前的酒杯,緩緩的仰頭一飲而儘。
這一幕,頓時讓在場的百官都心底了然。難怪了陸笙之前說好的不來,卻現在又來了。陸笙的一句平淡話語,卻在一種官吏的心底瞬間被譜寫出一曲兒女情長。
再看兩人的年紀風采,眾官員頓時覺得這才是理所當然的。一個美若天仙風華絕代,一個雄姿英發,青年俊傑,兩人相遇,難道不該來電火花什麼的?
“青璿謝過陸大人錯愛,隻是,小女子不敢癡心妄想罷了!小女子在此祝諸位大人官運通享,福壽萬年。”說著,對著在場的百官深深一蹲,緩緩的轉身向後台離去。
陸笙輕輕的舉著空酒杯,緩緩的湊到鼻息之下。果然,這杯酒中,被下了兩種毒藥中的一種。如果陸笙來晚半步,這成知府,怕是要涼了。
“陸大人,您來了正好,下官給你介紹一下通南府各縣官吏……”成知府熱情的拉著陸笙的袖子說道。
“成大人,本官尚有事要處理,就此與諸位彆過了……”陸笙淡淡的站起身,對著諸位官吏抱了抱拳,“本官方才多有孟浪,還請諸位同僚海涵。”
“不見怪不見怪,佳人嬌嗔,陸大人需好生安撫才是!在此恭祝大人抱得美人歸……”
都是人精,哪會不懂。陸笙一句話遞來,成知府立刻配合的搭來台階。
陸笙告罪的離開,身形一閃便急速的向青璿追去。
陸笙沒有想到,青璿並未走遠。而是就在附近的壕河邊上,等待著陸笙。
微風徐徐,血紅色的長袍如血霧一般在風中飄忽。青璿的背影,恰似眼前漣漓的湖麵一般淒楚。
陸笙緩緩的靠近,但突然間,卻又頓住了腳步。在那一瞬間,他有一種感覺,他隻能走到這裡,再走一步,青璿必定會死。
“陸大人……”青璿如風鈴一般的聲音響起,“我每年……隻有一天會穿紅色的衣服……您知道,是哪一天麼?”
“五月二十!十五年前,城西菜市口,人頭滾滾!七名主犯,被執行淩遲,二十七名從犯,人頭落地,還有數十人被刺臉,斬足,發配,流放,收監,三百多人受牽連陷入牢獄……”
陸笙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著卷宗中記載的冰冷數據。
“你果然都知道了……我爹叫任成仁,是東升牙行的大老板。我叫任青璿!十五年前,我七歲,被我姑姑抱著來到菜市口,親眼看著我爹被儈子手一點點的剔成了骨頭,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摁住我娘的頭,然後手起刀落。
那天,我沒有哭,甚至我都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我的眼裡都是紅色的,全部都是紅色的……今天,是我爹娘的忌日,所以,我這一天會穿紅色的衣服……因為那天,是紅色的。”
青璿緩緩地轉過身,眼神冷漠的看著陸笙,“他們該死!”
如此冰冷的話語,青璿卻能說的那麼的平靜。
“是,除開今天你要殺的成知府之外,另外兩個的確該死!”陸笙承認的點了點頭,“當年的案子疑點重重,而背後的真相,複雜的恐怕連你都無法想象。你要複仇,可你找對了複仇的人麼?”
“是啊……太複雜了,賴春濤,隻是一個無名小卒,吳長生,更是一個無名小卒中的無名小卒。但是,我們就是一群孤魂野鬼能找到一個……是一個……可是,為什麼你要來?”
青璿的嘴角,露出了苦笑,“為什麼你要來?都已經遲了,你來還有什麼用?”
“我知道你的嘴裡藏有劇毒!我也知道,現在的你心存死誌。我不想勸你什麼,我隻想問,你想不想看到當年的案子,沉冤昭雪的一天?”
“沉冤昭雪?都是十五年前的鐵案了,還能沉冤昭雪?”青璿笑了,笑的如此的諷刺。
“你以為那件案子結束了?沒有,遠遠沒有!近一年來,通南府時常遭遇倭寇偷襲……你猜猜那些倭寇是誰?”
“倭寇就是倭寇,還能是誰?”青璿茫然的看著陸笙。
“五千個江北道孩童,在十五年前葬身大海……可是……他們真的死了麼?”
陸笙的話,讓青璿瞬間渾身一顫,瞪圓了眼睛露出了滿臉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