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前並未驅使過李熠的暗衛,不知道該如何喚對方出來。
但他心道,暗衛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隻要他安全受到了威脅,對方就一定會現身。
念及此,十方探頭看了一眼客棧的天井,而後一咬牙,用儘全身力氣,翻上了欄杆。他那架勢看起來就像是要從客棧的樓上跳下去一般,著實有些驚險。
果然,十方一隻腿剛邁過去,便有一個身影迅速施展輕功躍到了十方麵前,一把拉
住了十方的胳膊。對方一臉驚恐,顯然被十方這“尋短見”的舉動嚇到了,可他這身份又不該去質問十方什麼,所以隻能拉著十方不鬆手,卻不知該如何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您可否先下來?這樣危險。”暗衛開口道。
“我不下,你先聽我說!”十方看著他稍稍鬆了口氣,開口道:“你快馬加鞭,去給你家公子捎一句口信。”
“啊?”暗衛聞言一臉茫然,像是沒聽懂十方這話似的。
十方顧不上同他囉嗦,開口道:“告訴你家公子,若他三日之內不回來見我,我就……”
他素來不是狠決的性子,也沒朝人說過什麼狠話,再加上昏迷剛醒,腦袋並不算特彆清醒,所以如今話說到一半便卡住了,不知該如何威脅李熠才更有震懾力。
門口,顏野抱著胳膊提醒道:“你就說他若不回來,孩子就跟我的姓,他肯定立馬就來見你了。”
“對!”十方被他一提醒,驟然清醒了不少,朝那暗衛道:“去告訴你家公子,若他三日之內不來見我,我肚子裡這孩子便跟著顏野姓顏了!”
暗衛:!!!
他有些搞不懂狀況,為什麼十方師父會突然尋短見,還讓他傳這麼奇怪的話?
不過沒等暗衛搞清楚眼前的狀況,“眼前的狀況”便又生了變故。
十方話音剛落,便覺背後似乎有一道灼熱的目光正看著自己。
他慢慢回過頭,猝不及防地發覺李熠正雙目通紅立在他背後,也不知什麼時候來的。
而此刻的十方,一隻腿還跨在欄杆上。
十方:!!!
顏野那個迷香威力可真大……他覺得自己又要暈過去了。
此事還要從顏野叫住李熠那一刻說起。
顏野原本是打定了主意不讓李熠好過的,既然李熠自己決定了要將人送走,他也沒必要替對方操心。
雖然十方有了身孕,顏野不會再不識趣的心存不該有的心思,可能將十方帶回枯骨莊,他多少還是高興的。因為哪怕他拋去
了所有對十方不該有的心思,也依舊將十方當成了半個親人。
更何況帶走十方,還能讓李熠不好過,他何樂而不為?
可李熠朝他行了個大禮……
素來與他不睦的李熠,竟然朝他行了個大禮!!!
那可是李熠啊!
顏野到底是少年心性,心中一動便生了惻隱之心。
於是他叫住了李熠。
有那麼一刻,他幾乎險些將事情直接告訴李熠了,可他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將人留下已經是活菩薩行為了,再多做點什麼,也未免太便宜了李熠。
所以他雖動了惻隱之心,卻沒打算徹底做個“好人”。
“他剛中了迷藥,身子不適宜顛簸,等他緩一緩,過午我們再走。”顏野道。
李熠不疑有他,點了點頭道:“好。”
顏野又道:“這屋裡還有殘留的迷香,他身子本就弱,我怕他吸多了受不住,所以……找間彆的房子讓他歇息半日吧。”
李熠進門時就聞到了屋裡的迷香味,隻不過那味道散了大半,再加上他是習武之人,所以那味道對他影響並不大。但他覺得顏野說的話在理,十方的身子不比他這般結實,還是要仔細著些才好。
念及此,李熠依言抱起了十方,將他挪到了走廊儘頭那間房裡。
安置好十方之後,李熠不敢多待,生怕自己越待越舍不得,隻得狠著心離開了。
顏野怕那迷香對十方產生影響,又取出銀針替十方施了一次針。
雖說那迷香他很快就澆熄了,十方吸入的並不多,可他依舊不敢大意。
顏野行完針沒多久,十方就醒了。
十方昏迷的時間加起來,連半個時辰都不到。
可顏野有心想捉弄李熠,故意拱火讓十方生氣,他好看熱鬨,所以他就騙了十方說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反正有他在,即便十方生氣,他也可以確保不會傷到對方的身子。
而且在他看來,十方如今心中有氣發不出來,其實更傷身。
他找個機會讓十方好好發一發火,反倒有利
於十方的情緒。
這會兒十方剛醒來腦袋還有些昏沉,再加上關心則亂,所以竟信了顏野這話,甚至連這熟悉的走廊都沒認出來,當真以為他們換了客棧。
於是才有了走廊上那一幕……
李熠聽到動靜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暗衛拉著十方的場麵。
他不知發生了什麼,但下意識覺得不該去驚擾十方,免得對方被嚇到腳下不穩。
於是,李熠一邊觀察著十方的動靜,一邊從背後悄悄靠近了十方。
他走近的時候,聽到了十方說讓暗衛去找他。
李熠聞言心中頓時有些發疼,知道十方這是在擔心自己。
然而緊接著,他便聽到了十方那句話。
十方說,他肚子裡的孩子……
所以,十方肚子裡有個孩子!
那一刻李熠心中受到的震撼,堪比十方離宮前那晚朝他說要把自己給他。
有好半晌的工夫,李熠腦子裡都是空白的。
儘管他極力克製,依舊掩不住內心的激動和不安。
他生怕眼前這一切隻是一場夢。
就像那晚,他懷裡抱著十方不顧一切親吻十方的時候,也無數次地懷疑那是一場夢。
可那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所以眼前十方所說的這句話,也是真的嗎?
然而不等他將事情想明白,十方已經趁著他愣神之際回了房間,並且反鎖了房門。
李熠立在門口一手扶在門板上,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生著氣呢,迷香都不管用,生生氣醒了。”顏野也被關到了門外,或者說他是主動留在了門外,因為隻有在門外才方便看李熠的笑話。
李熠雙目泛著紅意,半晌後才啞聲道:“我問過你爹,他說沒有……”
此前在褚雲楓那莊子裡,李熠得知寧如斯有孕之事後,曾在心底短暫地生出過幾分期待。
儘管知道那機會很渺茫,可他還是忍不住留了心。
後來離開莊子前,他給褚雲楓留了話,讓褚雲楓若是給十方診了脈,定要告
訴他結果。
不久後他的確等到了結果,褚雲楓說十方並未有孕。
“老褚也有失手的時候啊,這有什麼奇怪的?”顏野開口道。
李熠聞言忍不住回想了這段時間與十方相處的一點一滴,心中那猶疑,漸漸便散了。
他記得十方最初的異樣是突然沒胃口,還頻繁犯惡心。
當時他隻當十方是水土不服,還頗為擔憂。
後來他們去了北郡之後,十方突然愛吃酸的。
那會李熠也沒有多想,隻當十方是胃口不好,所以才吃點酸的開胃。
後來十方那“水土不服”的毛病漸漸好了,胃口卻變大了許多。
也就是那個時候,李熠記得十方的脾氣也跟著變大了。
再後來,霍言聲說在醫館看到了十方,還懷疑十方有什麼隱疾。
如今想來,那日十方說不定便是去找大夫診脈,想確認有孕一事。
也是從那之後,一直不吃葷的十方,開始不忌口了。
應該是遵了醫囑,怕吃得太素了對身子不好……
過去的樁樁件件,如今想來都是證據。
可李熠因為不敢往那處想,竟絲毫沒有察覺。
如今驟然得到這答案,李熠心中既高興,又忍不住有些自責。
在十方最需要有人陪伴寬慰的時候,他雖在身邊,卻未曾儘到絲毫的責任……
“對了,你用的那個迷藥……”李熠突然想起了什麼,朝顏野道:“不會有事吧?”
“難說。”顏野歎了口氣道:“不是告訴過你嗎?那藥很傷身子的。”
李熠擰了擰眉,問道:“有沒有什麼法子補救?”
“藥是你讓下的,出了事你也不能怪我。”顏野道。
李熠這會兒心急如焚,根本顧不上與他計較,忙道:“你想想法子啊!”
顏野道:“有孕之人最忌諱心情大起大落,且不說他中了我的獨門迷香,先前又被你氣了一通,如今……哎,隻怕是……”
“顏野!”李熠一把拉住顏野的胳膊,開口道:“你不是神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