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很大,所以就分了很多個出口。
程遲從四號門出來的時候,發現外麵下雨了。
Y市彆的不多,就是雨多。
看樣子應該是陣雨,隻是不知道要落多久。
鄧昊緊隨其後,看清之後也是歎一聲:“這都要回去了,怎麼又開始下雨了?誒,你看對麵門那邊是不是阮音書和李初瓷?”
程遲側著頭望去,發現遠處的一號門門口,的確是站著一群人。
他轉身:“走吧,去買傘。”
超市在外麵,買了傘之後鄧昊本來以為他們要走了,但抖了抖頭上的水,他發現程遲又往博物館走去。
“你又去乾嘛啊?”
程遲頭也沒回:“你不是想去逛生態館?”
“噢。”鄧昊點頭,感覺程遲今天對自己還是蠻好的。
但是去生態館為啥不原路返回,而要出來買把傘??
雨越來越大。
阮音書憂心忡忡地看著手表:“再不走就要遲到了,但是這麼大的雨,怎麼走啊。”
李初瓷:“要不跑回去……?”
本來知道Y市雨多,她們包裡都會臨時裝著傘,但誰想到隻是中途出來逛個博物館的功夫都能下暴雨。
阮音書正在糾結要不要跑回去,抬頭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等程遲走近,她才看著他的傘奇道:“你哪來的傘呢?”
“外麵買的。”
“外麵?”她眨了下眼,明澈的眼瞳直直看向他,“雨這麼大,你買了傘還過來乾嘛呀?”
那眼神太明亮,一瞬間竟像能看得人無所遁形。
程遲轉頭看了看身後:“鄧昊要來看生態園。”
“啊,可是現在雨這麼大,也不知道生態園關了沒有。還有,再參觀就遲到了,你們不上課嗎?”
他沉吟半晌,點頭:“嗯,那就不去了。”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鄧昊:?
鄧昊在後麵石化,程遲看了看阮音書:“你們沒傘?”
阮音書抱緊自己:“是啊,沒有帶。”
“那你們打我這個吧,我和程遲一把……”
鄧昊把傘遞給李初瓷,話還沒說完,看到程遲也把自己的傘給阮音書了。
李初瓷:“要不……”
“沒事沒事,”鄧昊搖頭,“那我去蹭彆人的。”
說完,他一溜煙在人群中找到認識的人:“王力,先彆走!捎我一程!”
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分鐘,交際小王子鄧昊就已經順利地蹭到傘走遠。
阮音書看李初瓷撐開傘,正準備和她打一把傘的時候,驀然發現自己手裡也有一把。
她抬起眼,發現程遲已經走出去了。
慌慌張張撐開傘跑到他旁邊,阮音書又急又詫:“你打傘呀!”
程遲看她一眼:“麻煩。”
“麻煩?誰說的,一點都不麻煩,”她跟著他的腳步啪嗒啪嗒往前走,“你昨天才低血糖,今天不能淋雨。”
“我沒有低血糖。”
阮音書:“但是我還是看到你口袋裡的糖吃完了。”
“……”
“打著吧,”阮音書把傘柄往他那邊晃了晃,“又不是缺傘。”
他怕自己再不接,她能像勸失足少年一樣勸他五百年,隻得伸手接過。
她滿意地點點頭:“那我去跟初瓷一個傘了。”
他頓了幾秒,而後垂眸,“沒必要。”
“什麼沒必要?”
“她在我們後麵很多,我不喜歡等人,”程少爺慢悠悠往後看了眼,挑眉,“再說,有人找她共傘了。”
阮音書回頭一看,發現很多人都沒帶傘,李初瓷成了熱門候選人,帶著兩個女生一塊兒走了。
她為難地扯扯耳垂:“那怎麼辦呀。”
“什麼怎麼辦?”他聲音沉了沉,“跟我打一把傘委屈你了?”
“我怕擠著你。”
程遲垂眸掃她一眼:“你可能對自己有什麼誤解,放心吧,這麼小一隻,擠不到我的。”
她雙手落在荷包裡,抬頭看一眼比她高出不少的他:“程遲,和我走在一起的時候,上麵的空氣是不是特彆通暢?”
沒有人跟他搶那高處的氧氣了。
“嗯,”他要笑不笑,“比鄧昊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通多了。”
“……”
這人怎麼還拉踩呢。
///
一場大雨來得快走得也快,不過多時就停了。
放學的時候,鄧昊執意要把中午買的傘帶回基地,導致他洗完澡出來擦頭發的第一眼,就看到放在洗手池裡的雨傘。
擦頭發的手頓了一下,手腕中央那根凸起的長筋也定在那裡。
她站在他身側的餘溫似還有存留,帶著清甜的香草淡香。
他閉上眼,莫名就想到了她的眼神,還有她那句——“雨這麼大,你過來乾什麼呢?”
以前他無論做什麼,她都會為他找到一個很合理的解釋,導致他也會覺得事件是合理的。
揍吳歐是因為她被欺負了,載她坐機車是因為情況緊急,替她找狗是因為不想一團白四處流浪。
但今天,連她都找不到理由,問他為什麼要冒著大雨舉傘過來。
其實並沒有為什麼,下雨了,他隻是想順便看看她帶傘了沒有。
這個念頭出現的這一秒他才覺得可怕,自己對一個人的關切竟不知不覺到了這個地步。
其實起先注意到她並不是借火的時候,而是背書那一次,她眼睛裡明明全是害怕,手下卻堅定給他畫了個叉。
後來漸漸發現她很有意思,於是禁不住逗弄她;
因為說要罩她,所以幫她還擊欺負她的人;
因為很久沒有寫過物理題了,那時候扔紙飛機是抱著一半幫她一半純粹做題的念頭。
一切似乎都很順理成章。
可到了今天,或者是昨天的某個瞬間,他才發現好像不是這樣,或者,不止是這樣。
他對她的不同並不是對朋友的不同,那是一種本能的保護和關切,無關於她是否受到委屈。
更通俗一點來說,這種感覺應該是……
外麵的鄧昊不知道看到什麼,忽然大叫一聲:“喜歡!太喜歡了!”
程遲手一抖,毛巾直接掉到了傘上。
外麵的鄧昊終於把話說完:“我超級喜歡這個桌上遊戲啊!!”
“……”
程遲吹乾頭發出來的時候,外麵的人正在玩桌上足球,鄧昊背對著他念念有詞:“剛剛是誰問我遲哥給妹子打傘,是不是要破戒,是不是要找到鑰匙了?”
有人死命給他使眼色。
“咋的?你臉抽筋了啊?”鄧昊渾然不覺,“好,不理他,說回正題,既然大家都這麼好奇,不如我們就來玩票大的——下注怎麼樣?!要玩當然就要玩點刺激的。”
“程遲到底喜不喜歡阮音書呢?現在開始下注,左邊的球門代表你支持‘喜歡’,右邊的代表支持‘不喜歡’,一注一百塊啊,畢業的時候開!”
擼了擼袖子,鄧昊躍躍欲試:“我先來啊!”
鄧昊剛拿了個球,還沒來得及下注,球卻驀地被人拿走。
鄧昊心一空,嚇得屁滾尿流,還沒來得及開口,聽見程遲低低道:“下注?”
“不不不不是的哥,你聽我解釋,我鬨著玩的,我立刻就把這些東西收起來,誰都不許給我猜……”
程遲垂著頭,尚未全乾的額發有水順著躺下來,懸在他鼻尖。
他沒說話,把球扔進中間,漫不經心地操縱著球的走向。
看似左右結果隨機,但其實誰都知道,以程遲的技術,他想讓球往哪去,球就得乖乖地往哪去。
毫無懸念——最後的結果由他掌控。
可懸念四起——球會滾到哪一邊呢?
下一秒,在十幾雙眼睛的注視下,砰通一聲輕響,球準確無誤地滾進了左邊的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