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昊在唇前比了個抽煙的手勢,“不說了啊,到時候我去晚了又要被那位爺罵,我先溜了!”
他一路狂飆上天台,程遲還坐在原位抽煙,手指邊全是零零散散長長短短的煙頭。
要不是這地兒露天,估計早就被煙灌得霧氣繚繞了。
鄧昊把懷裡的煙攤在桌上,程遲一根正好抽完,伸手又開了一盒,鄧昊摸摸脖子:“你這……是不是有點過了啊,昨天回基地之後到現在這都第幾包了,就是輸球你都沒這麼能抽。”
“少抽點,猛地抽這麼多你也受不了啊。”
程遲不說話,銜了根煙,很熟悉地開火點著,火星彌漫。
鄧昊感覺自己再不阻止程遲,他可能真的會抽到休克才收手。
“跟我嘮嘮?”鄧昊坐到他旁邊,“是怎麼回事兒啊你搞這麼狠?跟誰吵架了?遊戲沒通關?還是……課代表的事?”
這麼一說,鄧昊感覺好像是電話亭那事之後,程遲狀態就變得特彆頹了。
但他頹也不是喪氣的頹,而是帶著狠戾和賭氣似的,一包接著一包抽。
昨天他從電話亭出來之後,也是意識到有人搞鬼,隨便一盤問就問出了真相。
原來是邱天他們發現四個亭子裡有一個會變聲,就琢磨著整一下鄧昊,所以殷勤地喊鄧昊去約妹子,本想讓鄧昊受挫,誰知道進去的人是程遲。
這也真是陰差陽錯。
鄧昊撓撓腦袋:“那你是跟課代表說了什麼呢?我想不通你到底是乾啥了,變聲這個事對你影響才這麼大。應該是還比較正式的事,結果被誤會了吧?課代表又是那麼認真的人。”
鄧昊仔細地觀察著程遲的表情,想到自己進去原本的目的,忽而道:“那什麼……你不會是去告白了吧?”
程遲拿煙的手指頓了一下:“……”
“阮音書不會以為你在搞笑,然後把你臭罵一頓,緊接著拒絕了你吧?”鄧昊持續猜測。
一直沉默的人這才開口,一把浸著煙味兒的沙啞音調。
“那倒沒有,”又狠狠吸一口,“不過也差不多。”
“……”鄧昊驚得嘴裡簡直能塞下一個拳頭了,“兄弟,真不是我說,你這也他媽太倒黴了。”
程遲抬了抬眼,聽著鄧昊的話,那股子意難平的氣勢愈發翻滾,直衝雲霄——
他站起身:“不行,我得……”
“乾嘛?”鄧昊拉住他,“你現在要去重新告白啊?”
“不然呢?之前她又不知道是我。”
鄧昊:“她咋拒絕你的啊?”
“就說不早戀。”程遲撣撣煙尾。
鄧昊這人有個習慣,一思考起關鍵的事來,就也想抽煙,於是他也抽了根煙:“我想想啊……”
過了三分鐘,道:“行,我也不攔著你,隻要你保證現在你當麵給她告白,不會經曆電話亭裡一樣的回複慘案,那我支持你去。”
程遲腳步頓了頓。
“我覺得課代表這個人吧,彆看平時好像很乖巧,但是原則性真的特彆強,她說不早戀或者不乾啥,很少有人能掰動她。”鄧昊用手畫了個巨大的圓,“前麵都有那麼多被拒絕的例子了,你昨天也才被電話拒絕一次,我覺得吧,風險大。”
“而且她有問你是誰,才拒絕的嗎?”鄧昊又問。
“我以為她聽得出我的聲音,就沒說。”
抽了煙的鄧昊智商直線上升:“這樣推導吧,如果她真的會答應你程遲,那麼她在拒絕一個陌生人的時候,肯定首先會想這個人是不是程遲呢,萬一是肯定就不拒絕了唄。但她都沒確認你是誰就說不早戀,是不是也證明就算知道你是誰,得到的結果也差不了多少?”
……雖然此刻,他真的想劈頭蓋臉地罵鄧昊胡扯,但是這混賬說的好像也不是沒道理。
媽的。
程遲在那裡站了幾分鐘,然後坐回原位,比之前更猛地抽著煙。
素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少爺,哪裡受過這種委屈。
鄧昊後來出去了一趟,帶回來倆望遠鏡,儘力幫程遲紓解:“我找人借的,要麼彆抽煙了,看看星星吧哥。”
程遲拿起望遠鏡看了會,開始一邊看一邊抽。
“……”
這一抽就到了晚上。
晚自習下了之後,阮音書看著後麵空蕩蕩的兩張桌子,心想反正阮母過會才來,於是也打著小手點上了天台。
門推開,沉悶厚重的一聲響,漆黑夜色裡唯點亮兩抹火光,忽明忽暗的微爍,像少年在用煙頭呼吸。
阮音書的手電筒挪過去,照到雕像一程遲,又轉了轉,照到雕像二鄧昊。
兩個人夾著煙,就那麼看著她。
阮音書咳嗽:“那個……今天發了個很重要的資料,物理的,不知道你們要不要,我放你們抽屜裡了,所以上來說一聲。”
兩尊雕塑沒說話,阮課代表的手電筒挪到桌上,嚇了一跳:“天,這麼多煙頭,你們拿煙吃飯呢?”
程遲沒說話,好像是低低嗯了聲。
她哪知道發生了什麼,雖然覺得奇怪,但也以為他們大概是煙癮發了,畢竟她在這事上也沒什麼經驗。
阮音書走過去,手電筒晃了晃,照例問:“晚自習下了,不回去嗎?”
程遲:“等會。”
“還留在這裡乾嘛?抽煙嗎?”她有點不適應這個味道,被嗆到,咳了好幾聲,“彆抽了,回去吧,到時候肺會壞掉的。”
這麼多煙,她光是看著就觸目驚心。
程遲看了她一眼,把煙掐了,沒什麼情緒道:“不抽了。”
不像是承諾,倒像是為了早點讓她回去而隨口說的。
她才不信:“那留下來乾嘛?”
“看星星。”程遲信口胡謅,從一邊順手拿來望遠鏡。
阮音書舉著手電靠過去,順利被程遲帶偏,聲音裡帶了一絲憧憬,“今天可以看到嗎?”
“嗯,”程遲道,“今晚有天蠍。”
“是嗎,”她踮了踮腳,小聲問,“在哪裡啊?”
程遲起身,把望遠鏡遞到她眼前,關掉她手裡的手電筒,沉聲道,“看到了嗎?左上角一個丁勾型,就是那個。”
果不其然,她看到暗藍色的天幕中,隱隱浮亮的星子。
“真的誒,我看到了,”少女聲音裡帶著雀躍,“好漂亮!”
她像個好奇寶寶,舉著望遠鏡看了好久,然後才坐在石凳上伸了個懶腰。
平時老是匆匆行走,居然還忽視了頭頂有一片這麼璀璨綺麗的夜空。
她揉了揉眼睛,聲線在茫茫夜色下顯得尤為虛渺:“上次看星星好像還是因為做作業,真正放鬆地這麼觀賞,似乎是頭一次。”
程遲望向她,她雙手撐在背後凳子上,臉頰隱在溫柔暗影中,閉著眼,聲音很愜意。
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他的心臟倏然柔軟下來,像是陡然被治愈了幾分。
如同冰凍了好一陣子的心臟,又重新被人捂著融化開。
方才那些所有的壞情緒,不解也好,無奈也罷,在這一刻竟然顯得無關緊要。
她好像永遠有這樣的魔力,讓他所有的糟糕心緒都一一消散。
反正是她,反正她在,反正他還有很多時間和耐心,為她準備。
就像貓咪隻有對信任的人才會袒露出溫軟的小肚皮,至少這一刻她放鬆愜意地待在他身邊,也是可以為他而笑的。
程遲喉結滾了滾,抬眸:“那以後每一次我都陪你看,好不好?”
阮音書愣了一下,轉頭看向說話的他。
少年眼底似漩渦,好像很輕易,就能吸附著人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