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前夕, 這是對附中學子尤為重要的一次考試,它的成績單決定了每一個人能否痛快地過一次年。
段箏被公司委派出差了兩天,要等到考完試才能回來。哪怕對方在他的軟磨硬泡下, 再三保證, 一考完試他人就回來, 段宜恩依然覺得很無聊,隻好待在房間裡刷題, 指尖漫不經心地轉著筆。
他既然放出豪言說要考前三百名,當然不能光動嘴皮子, 附中前三百可都不是什麼好啃的骨頭, 彼此之間的競爭很是膠著。
他刷完兩套謝海布置的題, 一個抬頭發現, 一下午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手機被他放在床頭,攔截了兩個來電, 五條短信還有若乾語音消息。
這鬼天氣很冷, 這種老舊的居民樓裡自然是沒暖氣的,但很邪門的是,他沉浸題海時, 仿佛感受不到寒冷了。段宜恩思忖著, 這幾個月, 他好像真的長進了,現在看書挺有自律性, 除了段箏基本不會分神, 學習效率也越來越高。
不過他基礎也是真不好,總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丟分。趙海說他這方麵還得繼續補, 短期內他能夠靠技巧應付一些小考試, 但如果這漏洞不補上來, 人就像一堆沙子做的城堡。真正的海浪一過來,例如全市統考這種高規格的考試,很容易就會全軍覆沒。
段宜恩深以為然。
讀書這一玩意兒,真是他越學,越發現自己像個智障,怎麼啥也不懂,怎麼啥單詞都不認識。短短幾個月,英語詞典都要被他翻爛了。
做好複習準備,他就去了學校。
班級裡同學正在挪桌椅,布置考場,每張桌子都拉得很遠,他前腳剛踏入教室,後腳就被班主任拉了壯丁,讓他把多餘的桌椅搬到走廊去。
他認命地上前。
在他搬桌椅的時候,他發現江寒英也在把他那張桌子往外搬,硬生生卡住了大門。
“你乾嘛呢?”他不爽地問,沒看本大爺在忙麼,這裡都沒人能站的地方了,還特地多挪了一張桌子過來,這家夥擺明了添堵。
“我不喜歡彆人用我的東西。”江寒英淡淡解釋了一聲。
想到考試全部打亂,坐在他位子上考試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他心裡就十分不快。這份潔癖他上輩子也有,直到被段箏帶回家才慢慢痊愈,隻是這輩子無端端又複發且延續,他希望等回到段箏家,對方能再次將他治愈。
段宜恩低聲罵了一句:“大少爺毛病。”
江寒英認真地看他,意味深長道:“我不是大少爺,你才是。”他不過是一個上輩子竊取彆人命運,這輩子渴望重回正軌的人。
段宜恩不知自己身世,一聽這句話隻覺得對方在消遣他,畢竟整個班裡誰不知道他家窮,小康不足,赤貧有餘,江寒英還這樣說,頓時他那按捺幾個月沒發揮機會的拳頭又癢了。
教室裡不開窗,空氣不流通,顯得有些悶。
兩個大男孩站在走廊上嘮嗑,很有透氣偷懶的嫌疑。但班主任嚴舉華見了,卻罕見的沒有阻止,好似默認了這場籃球場見血,事後“握手言和”的友誼。
倒是班裡的其他同學注意到這兩人,麵容浮現了好奇和訝異,紛紛竊竊私語道:“他們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之前不是才為了顧安然打架嗎?”
“害,你這都多久不吃瓜了。匿名論壇早扒了,兩大校草關係早緩和了,沒有顧安然做競爭,兩人關係自然井水不犯河水。可憐顧安然自以為能腳踏兩條船,結果每條都翻車了。”
“我也可以證明!我跟他們一個補習班的,天天看他們吵吵吵就差沒掀桌子,但是補習一散課了,該一起走還是一起走,江寒英還管段宜恩他家長叫段叔叔,這關係能不好嗎?”
“補習班?難怪段宜恩最近學習上去了……”這位同學發出後知後覺的喟歎,在他還偷摸著在寢室裡打遊戲的時候,一眨眼排名就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反超了,就一個詞離譜。
也有人關注點歪了一下,震驚道:“江寒英和段宜恩都在?這啥補習班啊這麼兼容並包。”他原先就奇怪,為什麼兩人放學了老一塊走,天真的他還以為兩人為了顧安然約架去了,誰知道,人家暗地裡都在認真學習!古人都說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他居然還用舊眼光看人,難怪被人超車,他為自己這幾個月的無知和輕敵付出了代價。
“我想問一句,那地方還收人嗎?”
“我、我也想問。”一個女孩插話道,臉上泛起詭異的紅暈。什麼跟兩大校草同一個補習班,同一個屋簷下,近水樓台先得月什麼的都不重要,她就是想找個地方認真學習!真的!
“你們放棄吧,自從收了段同學那高難度的,趙老師就說年後班裡暫時不收人了。”此話一出,其他同學都歎了口氣,深感遺憾惋惜。
也有人厲聲道:“你們快彆說了,再說下去安然要哭了!”
喧囂聲中,顧安然在安安靜靜看書。
附中秋冬製服依然是純白款的,看著很厚,但一般抵禦不了冷空氣,於是她在外麵又穿了一件白色羽絨服,她圍巾是白的,漂亮臉蛋上那氣色也是白的,襯著一雙紅通通好似哭過的眼睛,像極了一隻柔軟無害的小白兔,挺惹人憐惜。
所有人都默契地不再說了。
她在看書,半小時過後,手中的書本卻沒翻過去一頁。
時間一到,同學們都收拾東西,各自散開進了考場。這次段宜恩帶了鉛筆橡皮擦和幾大張草稿紙,然後就倍自信地進去了。
每門考試時間長達兩個小時,他拿到卷子,沒有急著做,而是先瀏覽了一遍,然後才動筆。數學他做得很快,簡單的題難不住他,困難的題他怎麼磨也磨不出來,隻能放棄,但該爭取的分都爭取了。語文試卷,很多晦澀的題目他讀了幾遍依然讀不懂,但是他也不會空著,編也要編一個舌燦蓮花出來。
一門門科目考下來,他心裡也有數了,不出意外的話,三百名應該穩了。
事實也是如此,很快就到了發考卷的時候。
每一名任課老師都神色嚴肅地走進教室,在眾位同學提心吊膽的眼神中,故意拖長音道:“本學期最後一次考試已經結束,成績也出來了,老師們很失望。有的同學進步很大,有的同學還在原地踏步,更甚者,有的同學居然還退步了,在這裡我就不指名道姓了,希望各位同學自己清楚,心裡有數……”
嘮嘮叨叨了足足五六分鐘,老師們才拿出一疊卷子,從低到高開始報分數,這一環節堪稱公開處刑。以前都是讓課代表發卷子的,這次直接就不做人了,讓本來還無所謂的同學瞬間直起了身子。
“陳君皓,43分,比上次還少了10分。”
話音剛落,陳三兒垂頭喪氣地上去拿自己的試卷。以前段哥都是倒數第一,他倒數第二的,現在段哥出息了,就輪到他墊底了,真是令人傷心。
就這樣一路念下去,老師手中的試卷越來越少,語速也越來越慢,班內氣氛也越來越緊張,似乎無形之中,有了頒發獎項的味道。
接下來每一個上台的同學都像是備受矚目的獎項接收者。
“顧安然,124分。”老師沒有給出什麼評價,但各位同學都心知肚明,少女應該就是老師口中的原地踏步型。
“王洋是課代表,140分,一如既往的穩定,值得表揚……江寒英,148分,全年級最高分,你們都考得很不錯,老師很高興。”在所有人羨慕的目光中,兩位老師眼中的得意門生,都上去拿了自己的卷子。
按理來說,念完最高分就沒試卷了,但奇怪的是,老師手裡還有一張。有人注意到後排VIP座位的段宜恩還空著手,瞬間眼睛瞪大如銅鈴,心中似有所感。
果然,他們才收回目光,下一秒就聽到老師念道:“我手裡還有一張,不是最高分,也不是最低分。段宜恩同學,113分,比上次進步了23分。他不是單科進步最大,但卻是這一學期總成績進步最大的,大家要向他好好學習。”
全班嘩然,像煮沸了的水。真實版的學渣翻身記就這樣上演了嗎?
“我的天呐!”有人沒憋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開學初他還是倒數第一,進步這麼快,是不是打小抄了?”也有人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礙於某人的餘威,他隻敢小聲說話。但耳力好的,該聽到的還是聽到了。
酸溜溜的聲音也不在少數:“聽說他家長從不在群裡冒泡,是不是私下給老師們送過禮了啊,不然怎麼每科老師都這麼誇他?哦,我忘記了他家窮,估計送不起禮。”
段宜恩很淡定地上台去領自己的卷子,他拿了卷子剛想走,就被老師攔住了,讓他發表一下學習感言,或者分享一下學習進步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