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宜恩上網搜了資料, 搜到了社交媒體上流傳出來的那個男人照片,畫質很模糊,但不妨礙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能看到男人那上了年紀的冷峻麵孔, 一雙精光閃爍的狹長雙眼,身上名貴的黑襯衣毫無皺褶, 看人時一種獨屬上流階層的睥睨之感,令他深感厭惡。
他沒有產生一種“這個男人跟我長得有點像”的想法, 或者有一絲一毫血緣心靈感應般的微妙聯係, 少年人的愛恨就是直白,彆說什麼第一印象抱有好感了,誰讓他家長失業,他就記恨誰, 哪怕這暫時是一種跨越階層的、有些不自量力的恨。
他目光下移,看到對方獨子的姓名。
當即腦子裡跟放煙花似的,劈裡啪啦,徹底炸了, 想起剛剛段箏那落寞的臉龐,他一恨,便恨了兩個人。
第二天補習班開課, 他到地方, 發現江寒英這個假正經坐在自己位子上看書, 他氣得肺都疼了,直接上前一把,拽起對方的領子, 罵道:“都是你做的好事!你居然還好意思在這裡若無其事地看書。”
“段同學, 你做什麼?一大早就發瘋可不好。”江寒英冷冷道。
發現段宜恩這暴躁少年二話不說開始掀桌子, 完全無法溝通, 他皺起眉,他性子也不是什麼好惹的,現在已經不需要通過賣慘來博取段箏的同情了,自然不可能站著挨打。
兩人就這樣互毆了起來,把其他來補課的學生給嚇壞了,紛紛退步三舍。
補習班老師趙海也拉不住,隔空罵道:“你們要打給老子出去打,桌子都要被你們打爛了。”
“你還敢還手,你害他都失業了。”段宜恩一拳招呼了過去,聽到這話,江寒英怔了一下,沒及時躲開。
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段箏所在的公司被收購了,段箏遇到了那個男人,段箏被迫下崗了,段箏無奈刪去了所有設計稿,段箏現在閒賦在家很落寞還沒收入……一筆筆事情累積下來,足以聰明的少年拚湊出完整的前因後果。
江寒英默默無言,拳頭捏得死死的,不知道是什麼心情。
愧疚嗎,也許是有的。
對上段宜恩盛怒的麵容,他壓低嗓音道:“都是我的錯,我會補償你們的。”
段宜恩氣得身子都在發抖,他吼道:“他工作丟了,稿子也刪了,都是你爸的錯,你拿什麼來賠?”
今天早上五點半,天色還暗著,他打開燈,卻發現段箏已經穿戴整齊在客廳坐著了,神色卻像是在發呆,當時可差點沒把他心疼壞了。
“我知道你們家還有一個臥房,讓我住進你們家,我給你們房租。”江寒英道。
“你還想住進來,你想得倒是美!”段宜恩給了他一拳。
“房租一個月一萬,我還可以給叔叔提供一份不亞於之前崗位的新工作,你可以考慮一下。”江寒英冷靜地開口,反正他早就想補償男人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此話一出。
段宜恩拳頭剛抬起,就停在了半空,臉色幾度變幻,他的內心似乎在引狼入室和大聲拒絕中猶豫了很久,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思想鬥爭,半天才咬牙道:“成交!”
江寒英整了整自己大衣的淩亂,他就知道,對方肯定會答應的。
“那是什麼工作?”段宜恩問,出於保險,他得多問一句。
“總經理的專屬秘書。月工資六千起,每天工作兩小時,日常給總經理端端茶倒倒水就好了。”江寒英毫不猶豫地開口。
段宜恩覺得不對勁:“那誰是總經理?”
“是我。”精明睿智的少年剛說完,臉上就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比起大少爺居然有自己的公司,自己當總經理這種事,段宜恩更生氣的是對方的狼子野心:“你居然讓他給你端茶倒水!?”
因為他還沒徹底搬進去,江寒英相當識時務,立馬改口道:“說錯了,是我給叔叔端茶倒水。”
“這還差不多。”段宜恩哼了口氣,“我不是威脅你,你這是父債子償知道嗎?”
究竟是誰的父,還說不清楚呢。
“……”江寒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了,都是我的錯,我會負責養叔叔的。”
這下段宜恩徹底心服口服了,跟對方約法三章後,連段箏都沒通知,就去對方家裡搬行李。
這場硝煙來得快,也散得快,因為懷抱著共同的秘密,互看不順眼的兩人再度握手言和,令趙海大開眼界。他不知道,能阻止紛爭的,素來都是強大的鈔能力。
段家是三室一廳,第三間嚴格來說不算臥房,隻是一個堆滿舊東西的雜物間。趁著段箏不在,段宜恩拿雞毛撣子和掃帚拖把簡單清理一下後,勉強可以住人了,隻是能睡的床和新被褥這些統統都沒有。
還沒來得及去買,段宜恩就道:“雖然你交了錢,但是房客要有房客的規矩,這裡是絕對的禁地。我能進,你不能進。”
他指了指段箏的臥房,把門合上,不給對方看任何一處風景,口氣很嚴肅。
真是沒道理,本來這三室一廳外加小陽台,差不多就70平,幾步路就能走完的地方,居然還有四分之一他不能去。江寒英道。
不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等他徹底搬進來,站穩腳跟後,最後發展怎麼樣,段宜恩可乾涉不了。
“我現在出門給你買床單,你要什麼顏色的,粉紅色的要不要?”段宜恩急於把事情趕緊搞定,他折騰完這些後,還要給家長做飯呢。
但江寒英卻拒絕了,“不急,我想先看看叔叔的電腦,看看能不能複原那些刪掉的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