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十月的節氣以後, 國公府的日子平靜又安樂,盛寶箏舉辦蹴鞠和賣科考書的熱度還在,他名聲變好, 連帶著國公府也一洗之前府上小姐無媒苟合嫁皇子的醜事。
府上不少庶出小姐就這樣趁此機會出嫁了,雖不是嫡親, 但有國公爺籌劃,一個個都嫁得很體麵。國公府處處都是結彩的紅綢,嫁妝也不需要盛寶箏操勞, 作為新娘的兄弟, 他隻負責轎子來了,按照習俗把姐姐們背出去, 送上花轎就完事了。
他的身份擺在那裡,不管對感動得哭泣的新娘,還是對受寵若驚的新郎一家,都是極大的體麵。
一個月嫁三四個庶姐,盛寶箏再次承包了京城坊間的熱搜, 很多人都關心, 府上的兩位小公子可有定親。詢問的人多了,盛寶箏一開始避而不答, 後來乾脆敷衍道:“你家有什麼俊俏的哥哥弟弟,再跟我說吧!”
一堆人搶著罵他是個混不吝的混賬,都當他在開玩笑話。
自古逢秋悲寂寥, 再趕上離彆,這寂寥的感受就雙倍。盛寶義心思柔軟, 對姐妹出嫁之事充滿傷感, 盛寶箏說了幾句:“自古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你攔也攔不住。況且姐姐妹妹都在京城腳下, 又不是天南地北,過幾日回門你就能見到她們的精神樣貌了,是喜是憂,屆時再做分曉。好歹是國公府嫁出去的女兒,總不能讓人欺負了。”
盛寶義眼眸很亮,笑道:“這倒也是。”又開始捧起一卷科舉書研讀起來,幾個月後便是三年一度的春闈,他可不能懈怠。
盛國公的眼光自然好,女兒嫁出去的未必是高門,但一定能享福。隻是不知是否盛寶箏多想了,這盛國公嫁女兒,男方家裡都跟朝廷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品級不大,但是決事權大,七品管四品也是常有的事。簡而言之便是,盛寶箏多了一堆沒什麼名氣但又有能耐的大舅哥,掌跨監察、司法和軍事。
但對於盛寶琴來說,極不友好,因為國公府嫁出去的女兒越多,意味著原先嫁出去的就不值錢了,之前隻有單獨一個盛寶琴嫁出去時,人人都認為這是國公府站在七皇子那裡的政治籌碼。
現在嫁出去的女兒多了,就沒人這樣想了,眾人早將她遺忘在腦後,畢竟誰沒事會記得一個被幽閉皇子的側妃。
她前日子回門一趟,想請求盛國公在陛下麵前美言幾句,縮短七皇子關禁閉的時間,卻吃了個閉門羹。
日子平靜如水,盛寶箏卻慢慢發現不對勁。
他上午剛收到一個丫鬟給他繡的荷包,因為上麵繡的不是什麼露水小鴛鴦,也不是什麼吉祥並蒂蓮,隻是普普通通的樣式,針線也不是那麼出眾,盛寶箏就收下了。
作為主子,收到來自丫鬟們的小禮物是常有的事。
然後一個轉眼,那個荷包就沒了,翻箱倒櫃也沒找到。這種將彆人的心意丟失的事情發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盛寶箏漸漸的就尋思上了。
魏紫延曾說,頭發為證,你屋內有人!
月涼如水,世子房內的地板鋪了厚厚的毛毯,屋內點了小火爐,莫名還是有一股寒意從腳底心升起。
盛寶箏感到毛骨悚然,一邊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準備上床,才掀開被子,猝不及防看到被子裡有一個男人,嚇得發出了一聲淒慘的尖叫。門外很快響起了腳步聲,丫鬟們提著燈趕來,焦急地詢問道:“世子怎麼了?發生什麼情況了?”
說罷,關心的丫鬟們便想推門而入,被盛寶箏拒絕了。
他捂著撲通撲通的小心臟,說:“沒事,你們都退下吧,我剛剛看到一隻蟲子,被嚇到了而已。”
聽他氣息平和,丫鬟們不疑有他,應了一聲。待步履窈窕地走出回轉長廊,被這米粒般的小雪和呼嘯的冷風一吹,才似懂非懂地醒神,這都十月底了,世子房內怎麼還有蟲呢?
床上的男人,僅著一身單薄的白衣,鴉羽似的墨發隨意的垂在肩側,麵龐上濃眉如劍般揚起,偏又膚色蒼白如紙,一雙漆黑的眼睛深不見底,一言不發時薄唇微抿,襯著眼角那一顆紅痣,俊美得驚心動魄。
對方隻是靜靜的,對他並沒有敵意。這是一張極眼熟又陌生的臉,與段霜有五分像,又以那人為原型畫出來的人物,竟活生生從畫本中走出來了。
不知道是否移情心理作祟,盛寶箏心跳如鼓,他注意到男人手上的一串紅繩,試探叫了一聲,“小白?”
“你不是早有所懷疑了嗎?”男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狹長的鳳眸,與狐狸模樣時如出一轍。
盛寶箏頓時一笑,眼睛也微微彎起,“白狐居然真的變成人了,好神奇。”他那雙貓兒眼,很實誠地無法從對方臉上挪開。
甚至還有點想上手,“你叫什麼名字?究竟是人是鬼,是狐妖還是仙君?”
殷鳳淵見他這一副小色皮的樣子,饒是他和這個小少年同床共枕幾個月,早已知曉對方心思坦蕩又葷素不忌得很,當下表情很是複雜,“你倒是不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