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兩位皇子資格既去, 朝堂上剩下的唯有六皇子一人和那身世充滿疑雲的國公府世子,這兩人角逐,孰優孰劣朝臣們並不缺乏眼色。
盛世子不學無術、喜好玩樂, 這是最為明顯的缺點,優點是他腦子靈活不死板, 而且在這點上,六皇子也沒比他好到哪裡去, 兩人堪堪打成平手。
在性格上,盛世子雖然懶散好吃, 但平易仁愛,賑災時的一係列事跡包括他高調的經商行徑, 都能佐證;而六皇子性格莽撞衝動, 如果沒有一根繩子拴著,容易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
從出身看, 六皇子的母妃不過一介宮女, 母族勢力並不強大, 而盛世子背後卻有一個權傾朝野、手握兵權的國公府。
在行事上, 六皇子勇猛有餘, 但謀略成算較顯不足,連一個賑災他都要在房內與幕僚秉燭夜談,商議個兩天兩夜這事他們也聽說了。而盛世子卻較為聰慧,執行力強, 他是帶領旁人做事,而不是被旁人左右他的想法, 這一點鋒芒已初具高位之相。
從人脈上看, 六皇子喜好結交朝臣, 在朝堂上能混得遊刃有餘, 但盛世子也半點不差,他在白雲學院結交同窗,儼然擁有一個人才寶庫。這些年輕的學生皆出自名門顯貴,是未來官場的中流砥柱。而六皇子結交的老臣遲早會退下,把位置留給年輕人,屆時朝堂勢必會刮起青春風暴。
種種條件對比下來,六皇子輸人家不是一點半點,唯一的優勢恐怕是他出生在宮闈內,比起在民間長大的盛世子,算得上是“正統”。但這點優勢在鳳帝有意無意的造勢之下,也蕩然無存。
血緣這點充滿疑雲,但也不是沒法證明。
撇去紛雜的思緒後,朝臣們心中已有定論。有幾位老臣散朝回府後,例行考校兒女的學業。見兒女們品學優異,老臣麵上浮現出欣慰之色,摸著他們的腦袋,給出一個再接再厲的評價。然後在兒女孺慕的目光中,交代他們從今往後可以多和國公府的小姐少爺往來。
這一點暗示已極為明顯。
兒女們愣了之後,紛紛朗聲稱是。
六皇子難道看不出朝堂風向的變動,對此他滿腹怨氣,他好不容易熬到大哥和七哥失去資格,留下他這根獨苗,怎麼容許還有人能蹦出來,分去他皇子的威風?
幕僚智囊團勸他不要心急,“殿下,此時是緊要關頭,宮內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您,您絕對不能犯錯。殿下距離皇位就一步之遙,您若想日後被選為太子,當有廣闊的胸襟,能容人之所不能容,不過一些討人厭的存在,暫且任其蹦躂吧,現在正是您表現兄長氣度的時候。”
“忍什麼忍、容什麼容?那些老不死的,私底下拿我當菜市豬肉一樣挑挑揀揀,那我跟他作對比,說我一無是處。我還要去跟那個野種言笑晏晏和諧相處,做一對虛假兄弟不成!?”六皇子破口大罵,雙眸滿是陰翳。
他心中有氣無處發泄,便拿起屋內珍貴的古董花瓶到處砸,陶瓷碎片散落一地。
智囊團也很無奈,殿下脾氣一上來了就根本勸不動,他們也無能為力,隻好努力挽回,絞儘腦汁為六皇子想辦法。
那盛世子固然有種種長處不假,但終究名不正言不順,他們也能六皇子造勢,且把殿下名正言順的這點優勢發揮到最大。
於是乎,近段時間內全京城最熱鬨的消息,除了“殿試成績出爐,今年進士較往年多。狀元花落國公府,稱自己能得到這個好成績與芳華坊出品的科舉書密不可分;狀元身係紅綢,跨馬遊街,俊秀麵容賽探花”等等。還有好幾個冒出來的流言引起老百姓討論,那就是當年為六皇子接生的內廷女官,時隔多年站出來說,當年六皇子出生時,曾天降異象,而帝妃迷迷糊糊間,還做了一個夢。
什麼天降異象?什麼夢?老百姓的注意力完全被勾起了。
那就是接生時赤光繞室、天邊出現五彩祥雲,因此六皇子長大後才會容貌雄偉,器度豁如,這是上位者之兆。帝妃做的夢,則是一條金龍張牙舞爪地飛向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然後隨著一聲嘹亮的啼哭,六皇子就誕生了。
接生的女官描述得極為生動,仿佛對這發生二十年前的事,還曆曆在目、記憶猶新。
自古一出生就天降異象,那都是有大造化的人。
不管這流言是真是假,民眾們對天降異象這種神奇存在素來都有敬畏,哪怕將信將疑,也會秉承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
一時間六皇子的名望也起來了。
沒有人知道,國公府有一人,聽到外麵的流言後,執筆的手驀地一頓,在雪白的宣紙上抖出幾滴墨漬。六皇子出生是否天降異象,他並不放在心上。隻是這突如其來的傳聞,讓他聯想到了十六年前那一幕。
那名女子在房內痛苦哀嚎時,確確實實出現了“赤光盈室”、“異香經宿不散”的景象,那香久久不散,似乎減輕了女子連夜生產的痛苦。那時天邊是否有異,他雖在屋外等候,卻根本無心關注,隻記得一道劇烈的打雷聲突兀地在天邊響起,綻出鋪天蓋地的紫光,仿佛要擇人而噬,他嚇得轉身大喘氣。
然後屋內的穩婆就激動大喊道:孩子出生了!
外麵下起了傾盆大雨,室內神異的香氣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