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蜷縮著坨成一圈,他的手,跟女人的臉很近。
床畔的琉璃燈還亮著,加上外麵的日頭,寢殿內亮堂極了。女人蜷縮著酣睡,麵頰微紅,青絲貼麵,臉蛋跟剝了殼的雞蛋一般。
陸棠樺看著,不自覺心頭一熱。
如果,如果能摸一下就好了……陸棠樺的指尖顫了顫,他長久放鬆屈起的手指緩慢而僵硬地伸直,像一根剛剛經曆過殘酷冬日,緩慢煥發生機的枯木,抽出西能柳條。
柔軟,堅韌。
伸直的手指觸到了女人的臉。
果然如想象中一般細膩光滑到了極致,甚至比陸棠樺身下躺著的綢緞還要再滑溜上幾分。
等一下,他的手,動了?
陸棠樺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抑製的激動,像衝破了堤岸的潮水,“嘩啦”一下澆上來。
他能動了,他真的能動了。
陸棠樺使勁動著自己的手指,甚至於想挪動整個手掌,可惜,他隻有一根手指能動,還是一根最長的中指,現在正直戳戳的抵在蘇念珠柔軟的麵頰上。
蘇念珠覺得臉上癢癢的,像是有人拿了根東西在往她麵頰上戳,讓她不自禁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喜歡拿筷子戳酒窩的囧事。
“筷子”在她肌膚上滑,戳戳弄弄,她忍不住睜眼,正對上陸棠樺那雙眼。
在燈色下,男人原本漆黑的眸中透出一種奇異的琥珀琉璃色,中間稍淺,印出她纖瘦的身型。外圈稍弄,像蘊了一團墨。
男人的麵色有些紅,像是激動的,甚至還在微微喘著氣。
蘇念珠垂眸,眼睫下落,看到了陸棠樺覆在自己麵頰上的手。
陸棠樺不會動,這隻手肯定是她自己抱著捧臉上去的。而且她貼什麼不好,貼了個中指。
場麵有些許尷尬,蘇念珠想了想,率先開口,“對不住,睡迷糊了。”
男人的臉更紅了,像是氣得。
蘇念珠頭一次覺得自己不太要臉,下次還是不能一起睡了。
雖然男人癱瘓了,但她沒有癱瘓。身為女人,有點欲望沒關係,有關係的是她怎麼能覬覦一個癱瘓呢?再說了,人家有沒有這個功能還另說呢。
“陛下放心,我對您沒有想法的。”蘇念珠一臉認真。
話罷,她施施然起身,拉起下滑的衣肩,遮住一片香肩美景,微露出可以養魚的漂亮鎖骨和纖瘦瑩白的脖頸線條。
女人撥了撥長發,青絲落到陸棠樺臉上,一股香氣撲鼻而來,陸棠樺臉上有些懵,心尖卻酥麻麻的透出一股癢意。
陸棠樺冷笑一聲,還說沒有想法,都這麼勾引他了!對,沒錯,是她先勾引他的!
蘇念珠接著道:“因為像您這樣掙紮都掙紮不了的,我是不感興趣的。”
陸棠樺:……虛偽!
.
按照孫天琊的說法,陸棠樺再紮幾天應該就能勉強動個胳膊腿了。
蘇念珠一想,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應該準備好那個東西了。
夜已深,蘇念珠伏在案上塗塗抹抹,纖細身形被燈影拉得老長。
陸棠樺側眸看到蘇念珠就著那一點細小油燈,眯著眼睛趴在那裡的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然後朝周玳努了努嘴。
周玳上前,纖細的身體微微傾斜,小聲喚道:“陛下。”
“把這盞琉璃燈給她拿過去。”
周玳順著陸棠樺的視線看到龍床旁的琉璃燈。
皇帝用的東西自然是好的,琉璃燈明亮又乾淨,將龍床周圍照得一清二楚。自周玳來後,這盞琉璃燈就沒挪動過位置,一直在龍床旁。
周玳也曾聽說過一件傳聞,說陛下有疾,晚間歇息必要在床畔點一盞燈,也必要是琉璃燈,因為亮堂,乾淨。
周玳下意識一愣,有些害怕地問,“真的要拿走嗎?”
陸棠樺壓著嗓子斜橫他一眼,眼神凶戾極了,“拿。”
周玳渾身一哆嗦,趕緊把那盞琉璃燈拿到了蘇念珠身邊。
蘇念珠正在專心致誌塗鴉,沒注意到周玳的動作,隻覺得眼前清晰不少,連效率也高了。
等她弄完手上的東西,一抬眼,突兀發現麵前的琉璃燈。
這是一盞琉璃繡球燈,鑲金貼銀卻不顯俗氣,圓圓滾滾的肚子,上下瘦削的頸項,下頭綴朱紅色流蘇,中間一點光色,照出一片明亮方寸。
蘇念珠認得,這盞漂亮的小燈不就是一直掛在陸棠樺床頭的那盞嗎?怎麼突然被放到她的案上了?
蘇念珠朝陸棠樺那邊看一眼,沒了琉璃繡球燈,龍床周圍黯淡不少,男人躺在那裡,露出清晰的身體線條。黑暗籠罩而來,看不清他的臉,隻能隱隱綽綽瞧見他搭在床畔處的手。
這是蘇念珠第一次注意到陸棠樺的手。
他的手很漂亮,不像他的臉那樣鋒芒畢露,反而透著股蒼白的秀氣,甚至連指尖都是漂亮的嫩粉色。像隻剝開了外頭的硬刺,露出內裡柔軟的肚皮的小刺蝟。
蘇念珠提起那盞琉璃燈,將其重新放回陸棠樺床畔。
男人閉著眼,似乎是睡著了。可蘇念珠明明看到他自額頭滑下的冷汗,浸濕了鬢角。
蘇念珠想起一件事,原書裡的暴君似乎極怕黑,這也就是他為什麼一定要一天二十四小時在床畔放一盞燈的緣故。
沒有燈,他是睡不著的。
蘇念珠歎息一聲,將燈掛好,正欲轉身離開,卻不想男人那隻原本搭在床畔處的手猛地一動,一把攥住了她的腕子。
女人的腕子細膩綿軟,兩指便能全部圈住。很軟,很細,脆弱到令人產生一股想狠狠捏下去的暴戾之感。
蘇念珠以為男人醒了,可轉頭去看,他雖一臉冷汗,但閉著眼。
腕子有些疼,蘇念珠抽了抽,沒抽開。
她歎息一聲,揚起另外一隻手,“啪”的一聲打到陸棠樺的手背上。男人原本蒼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背立時生疼起一片紅痕,還帶著五個清晰的巴掌印。
陸棠樺猛地驚醒,他赤紅著一雙眼,先是看到蘇念珠那張麵無表情的漂亮美人臉,然後注意到兩人交握的手,立刻甩開,一副“你這個臭不要臉的女人趁著我睡著的時候想乾什麼”的表情大怒道:“你想乾什麼?”
蘇念珠:……
等一下,“陛下,你的手能動了?”
陸棠樺沉默了一會兒,道:“能掙紮了。”
蘇念珠立刻想起了晨間的事。
蘇念珠:……一隻手而已,能做的事情不多,其實她真的沒有太大的興趣。
再等一下!“陛下您的手,是什麼時候開始能動的?”
陸棠樺原本平靜無波的麵容上突兀升騰起兩朵不明顯的紅暈。
蘇念珠突然間就悟了。
今天早上陸棠樺的手不是她自己抱過去的,而是他自己伸過來的!他伸過來的目的是什麼?
蘇念珠長長歎息一聲。
他還是不相信她。
想要掐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