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師的鏡頭晃了晃:“不,不會吧,我們之前看了天氣預報沒有雨啊。”
季渃丞神色還算鎮定,他把蘑菇放在背包裡,攥起薑謠的手。
“我們快點走,爭取在下雨之前出去。”
他拿出指南針,辨彆了一下方向,拉著薑謠朝東麵走下去。
攝影師的手機響了起來,他騰出手接了電話,導演的語氣有些焦躁:“你們趕緊下山,要下暴雨,我讓村長去接你們,真是根本沒說...”
聲音斷斷續續,信號已經不清晰了。
薑謠不由自主的加大了手勁,緊緊攥著季渃丞。
她也知道,在山林裡遇到暴雨不是什麼好事,還有可能招來閃電。
季渃丞安撫她:“彆害怕,我能帶你出去。”
攝影師點點頭:“對,我這裡有定位,村長很快就能找到我們,跟著他就沒事了。”
薑謠不是小孩子了,她手心全是汗。
“你給他們倆編的手鐲收起來了麼?”季渃丞問。
薑謠一怔,點點頭:“收起來了。”
“這地方有名的美食叫土鍋雞,晚上帶他們倆嘗嘗,斯沅愛吃蘑菇,鬱明喜歡吃肉。”
薑謠反駁道:“胡說,鬱明喜歡吃土豆,他不怎麼吃肉的。”
季渃丞輕笑:“是麼,我那天帶他在小區門口吃飯,他吃了挺多。”
薑謠嘟囔:“怎麼可能,我帶他去他怎麼不吃。”
季渃丞一邊說話,一邊注意著方向。
他接連不斷的說,說日常,說兩個孩子,給薑謠放鬆心情。
她不能害怕,一害怕就手腳冰涼。
而且她膽子特彆小,大概是經曆過兩次車禍,親眼看到兩次生死邊緣,所以特彆惜命,很少做危險的事情。
季渃丞默不作聲的安撫著薑謠的情緒,和攝影師對視了一眼。
攝影師的臉色也不好看,樹林裡的風越來越大,眼看著就要下雨,而且一下就是大雨,到時候腳下全是泥濘,舉步維艱,視線也不好,就更難走出去了。
正想著,雨卻已經淋了下來。
樹葉被拍打的清脆響聲此起彼伏,雜亂的像爆炸的鞭炮。
季渃丞快速脫下了外衣,遮在薑謠頭上。
薑謠趕緊推開,著急道:“你乾什麼,趕緊穿上。”
本來樹林裡就冷,被雨打濕了身上就更冷了。
季渃丞堅持披在了她身上,他的衣服比薑謠的大很多,防水性也很好,像個簡易的雨衣。
“聽話。”
他的語氣空前的嚴肅,薑謠咬著下唇,眼圈有點紅:“季老師......”
季渃丞用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水,冷靜道:“前麵是個陡坡,這說明我們下山的方向沒錯,但接下來我不能拉著你,你跟在我後麵,如果我下了沒事,再接你下去。”
他停了片刻,摸了摸薑謠沾水的頭發:“寶貝兒,彆怕啊。”
雨水下的又急又狠,很快就把腳下的泥地衝的鬆軟了。
上山的時候,他們也經過這個坡,薑謠清楚有多高有多陡。
這時候遇到下坡是最危險的,摩擦力變低了,向下走根本就停不住,而地下都是碎爛的樹枝,如果不小心被插到劃到,連止血消毒的東西都沒有。
攝影師早就把機器關了,隻是他扛著那麼笨重的家夥,也沒辦法幫季渃丞。
季渃丞在鬆開薑謠的手之前,低頭輕輕吻了一下,然後抓住一邊的草枝,慢慢向下走。
慣性很大,淤泥也很多,但得益於樹根盤桓交錯,腳下的坡還算實。
他儘量貼著地麵,把重心放低,但最後衝下去的時候,手心還是被樹枝劃了一下,微微有點刺痛。
他回頭朝攝影師點點頭,攝影師很快順著他的腳步滑了下來,狼狽的蹭了滿身的泥。
但他還是小心的保護著懷裡的貴重機器。
季渃丞扯了他一把,沒讓他摔倒。
然後季渃丞衝薑謠招招手:“放心走,我接住你。”
暴雨把腳下的泥都打了起來,看著洶湧又嚇人,薑謠咬了咬牙,向前走了幾步,踩到下坡,身體不受控製的向下滑。
有那麼一瞬間,薑謠以為自己肯定會摔了,身體不受控製的失重感,讓她腦子一白,茫然無措。
然而下一秒,她就狠狠的撞在季渃丞懷裡,平安無事。
季渃丞踉蹌了一下,環住她的腰,安撫道:“沒關係,下麵的坡都小了。”
薑謠的心砰砰跳,手指捏著季渃丞的肩膀,劇烈的喘息。
季渃丞的肌肉繃的很緊,她知道自己的衝擊力一定不小,但季渃丞還是接住她了。
薑謠心裡莫名的心安,喃喃道:“你身上全濕了,冷麼?”
季渃丞的襯衫緊緊身上,滿是褶皺和泥汙,他搖搖頭:“一點也不冷。”
薑謠彎著桃花眼笑笑,眼睫毛上都掛著雨水。
不信,但她並不想反駁季渃丞。
好在又走了一小段路,村長帶著節目組的人找到了他們,把雨衣裹在三人身上,順著最近的小路,急匆匆的往下走。
有村長帶路,效率明顯高了不少,走了不到二十分鐘,他們就看到了村子裡麵亮起的燈。
暖爐,乾燥的衣服,淋浴水也早就收拾好了,導演相當愧疚,誰也不知道山上會突然下暴雨。
季渃丞和薑謠一踏進屋子,就看到薑斯沅在床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季鬱明拉著弟弟的手,看見滿身都是泥的爸爸,沉默不語的掉眼淚。
其實天一變陰,季鬱明就察覺到了不對,立刻放下手裡的東西,執著的看著山林的方向。
節目組慌亂的派人進山,打電話通知薑謠和季渃丞返程。
然而一直到下雨,兩人都沒回來。
薑斯沅害怕,哇的就哭出來了,季鬱明還強撐著,安慰弟弟彆亂想。
但真的見到父母,他也忍不住。
薑謠把濕淋淋的外衣脫下來,摸了摸兩個孩子的小臉:“哭什麼啊,我們沒事,媽媽爸爸先去洗澡,等會兒帶你們吃飯。”
說罷,她拉起季渃丞的手,季渃丞輕微的抖了一下。
薑謠一愣,但沒在孩子麵前表現出來。
走進浴室,她立刻把季渃丞的手心翻過來,一道挺深的劃痕橫貫掌心,還不斷滲著血。
季渃丞縮回手,輕輕攥了攥拳:“我都沒注意。”
薑謠抬起眼盯著他,抿了抿唇,眼底微微泛紅。
季渃丞輕輕撩了撩她額前的碎發,故作輕鬆道:“想報答我的話,就幫我脫衣服,再幫我洗洗頭,身上好多泥,我忍了半天了。”
薑謠哭笑不得,把眼淚收了回去,幫季渃丞把黏在身上的衣服解開,扔到一邊。
兩人衝乾淨泥,洗去寒氣,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這才從浴室出來。
薑謠坐在床上,用碘酒幫季渃丞塗抹手上的傷口。
季渃丞靜靜的看著她。
她的頭發披散著,皮膚又白又嫩,睫毛長長的翹起,神情專注,還不自主的輕輕吹氣,臉頰一鼓一鼓。
有種毫無攻擊性的服帖的美。
“真把我當孩子了?”季渃丞嗓音異常溫柔,輕輕吻了一口薑謠的頭發。
“才沒有呢。”薑謠呢喃。
其實這句話倒是準確。
薑謠對季渃丞,要比對兩個兒子更專注。
要是季鬱明或者薑斯沅磕了碰了,以薑謠大大咧咧的性格,大概不會有什麼反應。
因為她小時候也挺能瘋的,身上帶傷是常事。
但是季渃丞不一樣,她就是心疼,就是不舍得,哪怕隻是個小小的破口,她也能著急半天。
就連最愛撒嬌的薑斯沅都知道,媽媽最向著的人是爸爸。
季渃丞縮回手,摟住薑謠:“好了寶貝兒,再抹就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