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黃昏,西邊紅日已經被遠山吞了半個,隻餘半輪染紅一片晚霞。
玉泉山籠罩在夕陽裡,半明半晦。
山下炊煙四起,村民們都開始準備晚飯了。
山上古木森森,除了鳥叫蟲鳴,就隻剩風吹樹葉聲,流水淙淙音。
唐歡蹲在溪畔,怔怔地看著水中的倒影,良久都沒有回神。
師父說她能入宋陌的夢,她不是很相信的,特彆是腦海裡閃過一道白光後,她突然就置身於這樣真實的一處環境裡。她也做過夢,夢裡除了那些讓人害怕或高興的事,其他背景都是模糊的,醒後隻知道夢到了什麼地方,見到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但絕對不會有如此真實的感受。
風是清涼的,空氣是清新的,耳朵脖子那裡…涼嗖嗖的。
身邊還有個聒噪的小尼姑跟她抱怨,說今日沒有化到師父規定的錢數,又這麼晚才回來,肯定要挨罰了。
唐歡看看兩人身上一模一樣的青灰色緇衣,再看看對方頭頂的尼姑帽,拔腿就朝溪邊跑去。
她尋了一處水坑,那裡汪的水是靜的,如一麵鏡子,清晰地照出了她麵容。
熟悉的眉眼,還好,是她自己的樣子。
可頭頂為什麼有同樣的一頂尼姑帽!
唐歡極其緩慢地抬起胳膊,慢慢把帽子摘了下來。
待見到那光禿禿的腦門,唐歡信了,她的確是在夢裡。
她的頭發…
師父啊師父,你就不能給我安排個好點的身份嗎?光著頭去采花,稍微正常點的男人都不會上道吧?
對了,宋陌在哪兒?
這個念頭一起,唐歡突然有些頭暈,還沒反應過
來呢,人已經倒在地上了。
“明慧,明慧你怎麼了?”
她聽到有人在耳邊喊,聲音焦急。
唐歡悠悠睜開眼睛,再看麵前的小尼姑,她莫名其妙就記起來了。小尼姑叫明心,小時候跟她一起進的尼姑庵,拜在一個師父名下,算是師姐妹了。今日兩人下山化緣,銀子銅錢沒化到,隻有晌午有人施舍了兩個饅頭,然後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吃過任何飽腹的東西。
“我沒事,就是餓暈了。”她本能地扯了個謊,起身,背對明心好掩飾眼中的慌亂。那些多出來的記憶裡並沒有宋陌的存在,她現在該怎麼辦?一點線索都沒有,她該去哪裡找他?
餓暈是常事,明心沒有多想,扯扯她的袖子道:“你再忍忍,咱們這就回庵裡去,師父見咱們晚了,興許會囑咐人給咱們留點稀粥。”
“嗯。”
唐歡沒有反對,主動朝山上走。她的確是餓了,
肚子咕咕直叫。眼下她沒有功夫沒有錢勢,還是一個惹眼的尼姑,想逃走私自行動都是難事,暫且待在尼姑庵裡看看情況吧。師父肯定不會害她,既然幫她入了宋陌的夢,絕不會一點線索都不給的。
此處距離尼姑庵還有小半個時辰的路程,兩人餓著肚子,都垂頭喪氣的,誰也沒有心思說話。
天色越來越暗,天邊最後一抹紅霞都開始轉青了。
或許是自小習武的本能,進了夢,雖沒有功夫在身,唐歡還是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
她猛地回頭。
對上兩個男人的身影。
大概是沒有料到她會有此舉,兩人反應慢了一步,愣了會兒才急急往旁邊樹叢裡躲去。緊接著,不等唐歡深想,那兩人又大搖大擺地晃了出來,其中高壯的那個粗衣男人直接看向她,眼中有淫-穢笑意:“本想待會兒再出手的,沒想到明慧小師父倒是機靈,既如此,咱們就在這裡把事辦了吧!”說完,他朝同
伴使了個眼色,那瘦小男子立即跑到唐歡她們前頭,口中嘿嘿直笑。
唐歡皺眉,她記憶裡竟然有這兩人。
高個的叫喬六,家中無父無母,從小偷雞摸狗無惡不作,偏偏生的人高馬大一身蠻力,村人拿他無可奈何,隻盼著他早死早超生。矮個的綽號叫瘦猴,跟在喬六身邊為虎作倀,慣會出餿主意。
如今喬六都直呼她名字了,想來早就盯上了她?
若是有功夫,唐歡敢一腳踹飛喬六,但是現在,她隻能開溜!記憶裡,這個身子拎兩桶水走一裡路胳膊都能酸上半天,真動起手來,恐怕連瘦猴都打不過!
“跑!”
唐歡推了躲在她身後直打哆嗦的明心一把,示意她往東邊跑,她自己則往西邊的林子裡逃去。南北被堵,兩人逃向一處絕對沒有機會,分作兩路,哪怕是一人對付一個呢,好歹還有一線生機。她不能死,也不能失身,若不是記憶裡的明心實在太純善,她連推
她都不會推的,她巴不得有人能拖住他們!
發了回善心,唐歡就什麼都顧不得了,不去看明心到底跑了沒有,隻拚命往前跑。
她聽見喬六指派瘦猴去追明心,他則朝自己追來。
唐歡總算明白紅顏禍水的意思了,如果她長得沒有明心好看,現在追她的肯定就是瘦猴了,怎麼看,瘦猴都比喬六好對付啊!
腳下雜草叢生,耳旁風聲呼呼,身後粗重的腳步越來越近。
唐歡又想罵爹了!
她本就餓著肚子,又在山下奔波了一日,哪裡跑的動?
可不跑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