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巨石投入湖中,李將軍欲娶江.家大小姐的消息傳開後,平陽城一下子沸騰了。
李裕是誰,年紀輕輕便成了參將,擁.兵鎮守一方。
而江.家大小姐,一個商戶女,除了貌美,她哪裡配得上將軍大人?
無數待嫁少.女傷碎了心,又羨又妒。
唐歡那顆心也碎了滿地,食不知味。
她以為,宋陌那麼愛她,現在她要嫁給旁人了,他肯定承受不住這種打擊,肯定會先一步要了她。
可宋陌沒有。
他對她寸步不離。白日裡陪她陪阿壽,晚上,他一遍又一遍地親.她摸.她折.騰她,無論她如何哀求,他都不停手,而當她提出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他時,他隻是堵住她的嘴,開始新的一輪征.伐。
三天轉眼過去,明天她就要出嫁了。
李裕派人把他為她在平陽城第一繡樓訂做的嫁衣送了過來,鳳冠霞帔精美絕倫。唐歡準備晚上穿上這身給宋陌看,最後刺.激他一次,沒想一轉眼,宋陌不見了!
唐歡沒敢聲張。萬一宋陌去刺殺李裕了,她聲張出去,明日事發後,宋陌必遭懷疑,他被懷疑了,江.家也彆想好。可是,就算宋陌成功跑了,參將府沒有人懷疑上.她,她也好不了了。
唐歡跌坐在榻上,失魂落魄。
她要死了。
好可笑,之前她竟然以為自己看透了生死。如今真的要死了,她才發現,那些不過是自欺欺人。因為還沒有走到絕境,因為暫時遇到了難題,她安.慰自己說死也不算什麼,但內心深處,她肯定是盼著轉機盼著能活的。
現在,宋陌走了。李裕挑戰了他的男.人自尊,要娶他想與之共度一生的人,他去殺他了。殺完李裕,逃不了,他一死百了,反正他的女人沒有被旁人占
了,他死的滿足。逃了,他想著日後回來找她,卻不知道,不出一個月,她和他都將消失在這場夢裡,共赴黃泉。
她該怪誰?
怪宋陌不按照她的計劃行事?
他是一個大活人,一個霸道的男.人,怎麼會乖乖聽話!
怪她沒有想到這點沒有努力?
她努力了,真的努力了,她連拿命威脅他的這種不.入流招數都使出來了,她還能怎樣!色.誘宋陌他不要,強.上不算數,給他下.藥沒用,給自己下.藥他會用手.幫她,現在連死都不管用了,誰來教教她,她還能怎麼辦!
師父,徒弟是真的後悔了,後悔沒有學好功夫再下山,否則哪怕晚下山一日,都不會遇到他!
這個天煞克星!
唐歡撲在被子上。她想哭,平時收發自如的眼淚卻不肯出來,發出的是一聲聲悶笑,笑得肚子都疼了
。
這世上竟然有宋陌這種人,竟然還好巧不巧地被她遇到了。宋陌要殺李裕,歸根結底還是太在乎她,讓一個殺了她的人為她做到這個地步,她是不是也算報仇了?
笑著笑著,竟也昏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日是被喜婆叫醒的。
唐歡有種做夢的感覺,茫然地看著對方。
“大小姐,該梳妝了,一會兒李將軍就要接您來了。”喜婆笑得臉上皺紋都堆在了一起。
李將軍,他還沒死嗎?
唐歡恍惚了會兒,理智慢慢回歸。
李裕肯定沒死,否則這邊早得到消息了。那麼,是宋陌沒找到機會動手,還是失敗了,被對方抓住了?
她唯一確定的是,宋陌沒死,他死了,夢也會結束。
既然李裕沒死,宋陌沒死,事情就還有轉機。
唐歡重新振奮起來,不顧喜婆阻攔,抓起屋中糕點往嘴裡.塞。
她要攢足力氣,不到最後一刻,她堅決不認命!
~
阿壽有忠心的管家幫忙照看。臨走前,唐歡抱著他,告訴他明日姐姐就會把他接到參將府裡住,等阿壽終於不哭了,唐歡最後親.親.他,不敢多看,心情複雜地上了花轎。
一路吹吹.打打到了參將府。
李裕這人辦事不太講規矩,按理說他要先掀了她的蓋頭,兩人還要行些禮節他才能去前麵待.客,可他堅持要等送走客人回來後再掀蓋頭,那些狗.屁禮節就更不用講了。他冷臉冷語,喜婆不敢多說,交待唐歡幾句就退下了。
屋裡還有兩個丫鬟伺.候,唐歡不想呆坐,就把她們也趕了出去。
取下蓋頭,掃視一圈喜房,目光停在對麵桌子上的紅燭上。
唐歡有些發呆。
說起來,這不是她第一次在夢裡當新娘,水仙海棠都拜過天地,卻沒有一場是跟宋陌一起的。
那個家夥,到底去哪兒了?
他突然不在身邊失了聯係,唐歡不太習慣。自入夢後,她基本上可以說是天天都能看到宋陌,後麵幾場更是時時刻刻黏.在一起,像現在這樣一天一.夜沒有見過,她總覺得心裡有些空。入夢就是為了采他,他是她活在這些夢裡的意義,除了他,周圍一切都是假的。
被李裕抓起來了,挨打了嗎?他那樣驕傲的人,被情.敵抓住,定是生不如死吧?
她得想辦法救他出來,但在那之前,今晚她該怎麼保住清.白?
實在不行…
手指劃過藏在袖子裡的匕首,唐歡苦笑,好久沒有殺人了。李裕,她不能殺死他,死了動靜太大,最好殺得他昏.迷不醒,然後賴在刺客頭上,她好借著
將軍夫人的名頭掌控參將府。不過,這活.兒不容易啊。
在榻上躺著,看外麵天色越來越暗,聽丫鬟們開始點燈籠。估摸著李裕也該回來了,唐歡坐正,重新蓋上蓋頭,乖乖等著那男.人來掀。
李裕喝了七分醉。
雖然不想大辦,他的身份擺在那兒,來的客人還是不少,一桌一桌敬下來,若非他酒量好,早走不動路了。揮手遣散跟上來的兩個親隨,李裕單獨跨進院門,瞧見前麵燭光明亮的新房,想到裡麵那個大膽嬌.豔的女人,他表情不禁柔和了些,快步走了過去。
“將軍。”守在門口的兩個丫鬟低頭朝他行禮。
“你們在外麵候著,屋裡不用你們伺.候。”李裕冷臉吩咐道,跨進去,轉身關門。
屋子裡靜悄悄的,跟平常一樣,隻是多了淡淡的香味兒,應該是屋裡多了她的東西的緣故。李裕突然覺得有些熱,迫不及待往內室趕。中間隔了次間,挑門簾時他直接朝前麵那道門望了過去,不想旁邊人影
一閃。
有刺客!
憑借戰場上多年廝.殺鍛煉出來的經驗,李裕本能地往後仰頭躲避那匕首,右臂高抬去擋對方,不想卻被對方緊.緊扣住,驚駭中他已被人推.抵在牆上。脖子上傳來一陣銳.痛,是男人提醒他不要輕舉妄動。
“你是誰派來的?”李裕迅速冷靜下來,緊緊盯著對麵的男.人。以對方的身手,剛剛完全有機會直接殺了他,既然沒有動手,說明他還有一線生機。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無論對方開什麼條件,他都可以答應。
宋陌麵無表情,目光如刀落在李裕臉上,一字一句:“我是,她的男.人。”話音未落,人朝後退了開去。
李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又死不瞑.目。那結.實高大的身.體貼著牆,緩緩往下倒,最後跌坐在地上,乍一看就像喝醉睡了過去,如果他脖子上沒有
那條不斷往外冒血珠的傷口的話。
宋陌低頭看手中匕首。很奇怪,這是他第.一次殺人,卻有種熟悉的感覺,且他隱隱有種遺憾,這把匕首還是不夠鋒利。鋒利的話,隻要他速度夠快,對方脖子上不會流這麼多血。
罷了,他死了,就夠了。
宋陌看向外麵,確定屋門關好了,收起匕首,頓了頓,朝內室走去。
他比她先來到這裡,隻是一直藏在暗處,沒有出來跟她相見。事成之前,他不想她擔心。
~
屋子裡太靜,唐歡聽到了李裕趕人開門的聲音,也聽到他朝這邊走來,中間他似乎停下來片刻不知做了什麼,然後那腳步聲又響了起來。
心跳突然加快。
這腳步聲太過熟悉,是,是宋陌。
兩個男.人,隻有一個還能走動…
他果然殺了李裕。
是啊,那天她早看出來了,宋陌記起的隻是一些武功招式,但就憑那些招式,已經能打敗普通人中所謂的練家子了,對付一個李裕當然輕而易舉。她呢,她完全記得自己學過的武功,可惜除了輕功,她的攻擊招式完全比不上宋陌的玄妙,現在她又是一個沒有訓練過的嬌.氣女人,祭出那些招式也是花拳繡.腿,隻能出奇製勝,不能正麵對敵。
“夢裡你跟他都是普通人,都沒有武功…”
自宋陌記起來後,入夢前師父給她的保證越來越不靠譜了。師父說他不會記得,他記起來了。師父說他是普通人,他慢慢記起了武功。師父還說夢醒後他會昏.睡一日…徹骨寒意從心底冒了起來。師父啊師父,您老在天有靈,彆的不用管,一定要保證他昏.睡啊,否則就算她絞.儘腦汁拚命闖過這最後三場夢,醒了對上清醒的宋陌,依然必死無疑啊!
胡思亂想中,他來到了麵前,唐歡忐忑的心慢慢靜了下來。遠慮以後再發愁,當務之急是解決近憂。
宋陌低頭看他的女人。
她一動不動地坐在榻上,大紅喜服垂落在地麵,遮掩了那雙小.腳。她的小手也藏在袖子裡,有些抖,是在害怕嗎?他想看她的臉,卻被一方蓋頭擋住了。他想掀開那蓋頭,又有點不敢看她。
他沒有聽她的話,她會不會生氣?
生氣就生氣吧,他總不能看著她跟旁人.洞.房。
她說要把第.一次給他。給了他,以後呢?沒有人會突然消失,宋陌相信,那幾輩子他跟她是白頭到老的,隻是他的記憶斷掉了,隻記得初次歡.好之前的事。他同樣知道,如她所說要了她,他會像以前一樣眩暈,再醒來時已是新的開始,今晚之後的事,他什麼都不會記得,不記得,就不用品.嘗失去她的憤怒絕望。
可他不記得,不代表事情沒有發生過。
他不能用這種方式逃避她嫁給旁人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