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5
柏生渾然不知聞家正在上演一出真人快打的好戲, 他被方圓叫醒後,整個人魂飛天外,又困得差點過去, 忍不住嘟囔:“我就說不要再讓我睡了……”
雖然五點起來容易困,但好歹拍戲那會兒是清醒的,現在睡了一會兒, 人都迷糊了。
車窗外還在淅淅瀝瀝下著小雨。
方圓看他拿手揉了半天眼睛,沒好氣地把他爪子拍掉, “彆亂揉, 一會兒眼睛疼。”
柏生二話不說往後一仰。
管家把他接住, 妥善地放置在自己肩上,垂頭道:“車程十五分鐘, 再睡會吧。”
柏生隻是靠靠, 柏生很有骨氣:“說不睡就不睡了。”
結果十五分鐘後, 孔遊看著被背過來的人, U盤都差點掉了:“唷, 又騎管家上班呐?”
方圓拿手捂著額頭,真是覺得大為丟臉:“好了!起來了!”
最近逐漸進入了秋季,陰雨天多,濕氣潤潤,柏生原本一天要睡的時間就多, 下雨天更是困倦, 再疊上工作很累的BUFF,每天恨不得四海為家, 天地為被,在哪哪都馬上睡。
至少方圓每次看他,有十分之七八的概率這人的眼皮子都是合在一起的。
他都有點擔心柏生是累病了。但柏生也沒說不舒服, 他那個性格,真要不舒服了肯定會直說的。
柏生趴在管家肩膀上,覺得這個兼職載具其實還挺舒適,“今天拍什麼?”
“把一些回憶戲份拍掉,繼續往下推進兩場。”孔遊抽了口煙,轉頭道:“順便合一下你的行程表,馬上就要定開播日期了,之後劇組還要合體宣傳,每個人都要考慮到……唉……煩人……”
再過兩周就要正式上線了,整個導演組都處在一種忙忙碌碌的狀態,好在送審之後領導們也沒多刁難,後期組正加班加點,很快就能把前十五集剪出來。
據說副導演看完成片之後,是覺得在詐騙的程度。
憑山不相逢的作品都有這麼一個特點,前期天真浪漫草長鶯飛,青梅竹馬人生知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套了個正劇的皮在談戀愛,結果中期猝然變動,一下子俯衝向下,把前期所有的美好都毀滅給你看,可稱相當報社,孔遊已經能想到後期觀眾們是怎麼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喊著“作者你沒有心”然後嗷嗷大哭的場景了。
他看了眼柏生。
特彆是白胤文和拓跋竣那條感情線,前十五集看來,大概可以這麼形容:
在晉江,它是《遇到知己後我鐵樹開花了》;在瀟湘,它是《霸道侯爺俏知己:生生死死甜蜜戀》,在長佩則更簡潔一些——《Just be friend》。
偷摸打雞的最高境界,直男的小把戲,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儘在《江山困》。
所以孔遊現在更擔心的是,之後柏生和沈潛肯定是要營業的,就是這兩人的相處方式,和劇裡是完全反過來的,而且柏生會配合嗎?
到了地方,柏生終於從背上下來了,開始翻道具組那些血漿包,很好奇。
殺青那場重頭戲,他得在雨裡拍,然後一刀捅進自己的腰子,最後咬破血包緩緩倒下,這次道具組升級了道具,用的血包和之前的好像不太一樣,更逼真了,“這個是用什麼做的?”
“可食用糖漿。”道具組小哥特樂嗬地遞給他,“試試?”
柏生還真咬了口,認真點評:“不好喝。”
方圓一回頭,就看到這人往自己嘴裡塞奇奇怪怪的東西,頓時一陣無言,心中複雜滋味堪比那個看到自家狗狗吃了紅心火龍果的主人,趕緊拽著人走了,“也沒餓著你吧?什麼東西都往嘴裡放!”
柏生biaji幾下嘴,還是覺得不太好喝。
怎麼沒味道?
接下來要拍的是拓跋竣滅侯爺府後,丫鬟燕燕姐誓死不說出少爺的下落,被割舌挖眼,掛屍示眾,白胤文遲了一步,眼看著她頸間爆出一簇血花,分明還離得很遠,他卻能看出她投來的視線——
快走!彆回頭!
清晨出門時還是炊煙嫋嫋,其樂融融,黃昏時便是滿地屍體,血流成河,連門口的三喜四樂兩條小狗也無聲無息地漂流在水泊中,白胤文抱著她殘缺的屍首,在雨中呆坐,徹頭徹尾地茫然。
為什麼叛軍會知道今天他不在家?為什麼侯爺府的軍備守衛全部一泄而空?為什麼會是這個結果?
越想越慌亂,卻又越想越空茫。白胤文在努力閃避著那個顯而易見的答案,不是不明白,隻是不願相信。
麵前隱約有腳步聲傳來。盔甲碰撞聲。兵器在地上拖行聲。除此之外一片死寂,侯爺府已經沒有第二個活人。
脖頸上被架上一把刀,對方居高臨下道:“投降,否則死。”
白胤文沒回答,隻是道:“你們是蕭何派來的嗎?”
對方也不答,隻是重複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投降,否則死。”
刀刃劃開皮膚,血絲橫溢,白胤文卻感覺不到痛處,他不閃不避地站起身,道:“我要見蕭何。”
對方:“你想死嗎?”
白胤文隻說:“我想見蕭何。”
一滴眼淚從他空茫的右眼流下,混著滿天昏沉的血雨,竟分不清是哭是笑,是雨是淚,他漆黑的瞳孔印出滿地屍首,再次啟唇道:“……讓蕭何來見我,現在。”
這是維係著他理智的最後一根蛛絲。崩塌前的最後一盞天柱。
他要見蕭何,他要聽蕭何親口對他說,不是他想的這樣,不是自己害死了整個侯府,這是一場噩夢,他需要有人來驚醒他。
……但他未曾想到,驚醒噩夢的,有可能是另一個噩夢。
“阿嚏!”
柏生的噴嚏聲讓孔遊瞬間反應過來,他叼著煙,道:“好了卡!”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方圓立馬拿著小毯子和浴巾衝了上去,把柏生團團裹起來,管家也訓練有素地上去,把被裹成壽司卷的小少爺迅速搬運到屋內,整個過程分工合作,異常快速,堪稱螞蟻搬家。
孔遊盯著監視器,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讚賞,“非常好!”
這條原本第一場就可以過了,但因為走位和拍攝角度的原因,那滴眼淚有些模糊,柏生就自己決定再拍一次,第三條出來的結果非常完美,沒什麼好指摘的地方了。
他興衝衝叫柏生過來看:“小白!快來看!”
沒人應。
孔遊依舊興致勃勃:“快來啊!這個背景融合簡直絕了!”
還是沒人應。
孔遊終於發覺到不對,抬起腦袋,和湊過來的方圓對上了視線,二人突然口吐芬芳:“草。”
管家把手放在柏生額頭上,半晌後,薄唇輕啟,很嚴謹:“37.9°C。”
“……”方圓真是無語了,“你那小數點後一位哪來的?趕緊打電話叫醫生來!”
周圍兵荒馬亂,陣仗極大,柏生兀自被卷在被子裡呼呼昏睡著,臉頰和耳根都燒得一片淺紅。
來這兒這麼久,他第一次生病了。
-
聞家。
死裡逃生的聞蕭打擊甚大,在房裡咬著被角哭泣,連晚飯,他最喜歡的紫菜蛋花湯,都沒心思喝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全世界都在針對他,彆人也就算了,自己跟柏生退婚,為什麼大哥還要生氣?就因為沒跟他說?這個邏輯不覺得很奇怪嗎!
聞母抱著小水獺玩偶,瞟了眼樓上:“聞鶴,叫你弟下來吃飯。”
聞鶴:“他愛吃不吃。”
聞母:“嗯?”
“那麼胖。”聞鶴淡淡地喝了口水,道:“該減肥了。”
聞母:“…………”
先不說彆的,她小兒子的身材跟胖沾的上邊嗎?八塊腹肌大長腿,除了腦子有時候不太好使之外,就壓根沒人說過他胖!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大兒子,發現大兒子好像也不大高興。
但主要是聞鶴一年四季都是這個表情,你隻能從他嘴角的弧度來進行主觀臆測,比如現在,她敢說聞鶴絕對很不高興,但她不知道是為什麼。
商務上的事?
最近也沒聽說有什麼大波動啊?
聞母百思不得其解,隻得自己上去叫傻大兒來吃飯。
聞蕭在家庭中受了傷害,決定轉投溫柔鄉,他撥了個電話給劉韜,對麵的女聲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出什麼事了嗎?”
聞蕭把自己的不公平遭遇都說了一遍,劉韜像往常一樣耐心傾聽,時不時還發出點聲音來應和他,大概分為以下幾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