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母:“……”
五分鐘後,聞蕭被驅了,不過不是驅散的驅,是驅逐的驅,他被無情地驅趕出了家門。
但龍傲天不愧是龍傲天,他腦筋一轉,很快就想到了一個更能自圓其說的理論——
那就是,這一切都是柏生為了勾搭他大哥的陰謀詭計。
這個念頭一出來,他就覺得世界豁然開朗,但又覺得異常可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好長的一條線,好大的一盤棋,柏生此人,當真可怕!
現在小道消息滿天飛,但那餐廳沒預約根本進不去,聞蕭不用預約,他打了個電話過去,決定要守護自己的老實人大哥。
結果他一到這邊,經典場景又複現了。
“爸,媽,你們怎麼在這?!”他簡直不敢置信,“我要是沒來你們是不是根本不會叫我?!”
聞母呸他:“嚷嚷什麼嚷嚷?”
聞父淡定喝茶:“吸溜……”
還沒等他嚷嚷完,聞鶴和柏生就進來了,於是三個人以驚人的速度用菜單遮臉,好像一群狼狽的阿拉伯悍匪。
柏生和聞鶴正坐在角落,這個位置是白手套選的,清淨,聞鶴慢條斯理地將袖子理好,侍應生就已經開始上餐了。
比起聞鶴的優雅永不過時,柏生就要簡單粗暴的多——他是真的來吃飯的,也隻是為了吃飯來的,目的相當明確。
“聞鶴。”柏生偏了偏腦袋,抿著嘴,好像難得有點不好意思,“你都點了什麼?”
要都是那種一口下去吃空氣的,那他可能就吃不飽了。
聞鶴淡定地繼續理領口,“很多肉。”
柏生雙眼猛然放出光芒:“!!!”
現在看起來,聞鶴其實人還是可以的嘛。
柏生在對麵吃的漸入佳境,而聞鶴冷白的手持著刀叉,卻有點食不知味。
吊頂水晶燈慵懶的光線打在他側臉上,像一座上帝精心雕琢過的石像,他垂著眼,看柏生嘴角沾染的醬汁,唇線還是不禁向上微抬。
這還是第一次,他和柏生兩個人能這麼安安靜靜且平和地吃一頓飯,沒有雞飛狗跳,沒有雞毛蒜皮,沒有某些很吵的煩人精,隻有擺在固定機位上的攝像機,像一隻審視著他的眼睛。
聞鶴一向是個寡言的人,現在卻有一種想說很多,卻什麼也說不出來的感覺。
一開始,他和柏生的相遇很不愉快——或者說一直到不久之前,也依舊是很不愉快。他試圖去靠近,試圖去和柏生交朋友,但每每都起了反作用,他開始反思,自己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可能是他完美到一帆風順的人生中第一次挫敗。
挫敗在他一開始的傲慢與偏見,挫敗在他從沒想過要去取悅誰,但現在……
聞鶴心頭泛起些苦澀。
對麵的柏生完全不知道他在突然emo什麼,鼓著腮幫子問:“你怎麼不吃?”
聞鶴回神,平淡道:“沒什麼。”
他伸手,將細長瓶口內的液體一飲而儘。
多年商場談判,他的酒量很好,這點白蘭地對他來說隻能微醺——但酒醉吐真言,這應該能讓他說出更多話吧。
在旁邊圍觀了半天的大丫二丫三丫:“…………”
左邊,埋頭狂吃,要不是吃相良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O手上的大胃王吃播。
右邊,輕晃酒杯,神情略帶些落寞,能看出來在想的全是些風花雪月的東西。
就、完全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至少在聞鶴還在慢慢品嘗酒液時,柏生已經乾進去第五杯了。
白手套有點緊張,他是想說兩個人微醺了氣氛應該是不錯,他沒打算把人灌醉啊,“柏生怎麼這麼能喝?!”
“當然了。”方圓唯獨在這一點上麵還是比較放心的,拍拍胸口,“他,海量。”
以前跟那群公子哥富二代玩兒的時候,酒桌上未嘗敗績,非常牛皮。
而且就算喝醉了也是倒頭就睡,成為一匹昏睡的真皮沙發,酒品比人品好,眾所周知的事情。
另外一邊的聞母也在嘀咕:“小柏就這麼喝他也不攔一下?”
“有什麼好攔的?”聞蕭笑他媽消息不靈通,很不屑,“柏生酒量能吊打十個大哥吧,他愛喝就喝,誰攔誰傻子。”
聞父喝茶:“吸溜……”
他那雙眼睛望向了在場第四桌人,那一桌人毫無聲音,寂靜的有點不正常了。
聞鶴來之前應該也是了解過的,所以沒有特地去阻攔。
他的心率在酒精和緊張雙重作用下微微加快。
這是難得的機會,下一次可能不會再有了——這隻有他們二人,沒有其他人乾擾的空間,他要在這裡,和柏生說自己的真心話,他想要讓二人的距離再拉近一點,他想要化解二人心中的芥蒂。
終於,聞鶴深呼吸一次,微微抬眼,啟唇:“柏生,我……”
他其實有想象過微醺的柏生是什麼樣子。
紅著耳朵和臉頰,白皙的脖頸也薄紅一片,臉上的表情雖然對他還是挺凶的,但那雙眼卻泛著水光,看起來像一隻在水族館裡被眾人圍觀的害羞小水獺,渾身的毛都立起來,又可憐又可愛……
“啥?”柏生大著舌頭:“你說什麼?”
聞鶴:“?”
他一抬頭,才發現自己對麵坐了個西紅柿,臉都紅到發亮了。
聞鶴瞬間瞳孔地震:“這……”
什麼時候——
沒等他反應過來,“砰”一聲,柏生拍案而起!
全場悠揚的鋼琴聲都停了一瞬,他紅著臉,在眾人驚恐.jpg的眼神下開始在桌旁歪歪扭扭走獺步,甚至開始吟詩:“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這實在太突然,眾人齊齊懵逼:“???!!”
聞鶴眨了眨眼,迅速起身試圖將人按下,怎料被一個反手擒拿,自己反被摁到了椅子上,他方想側身躲開,就感到自己的臉頰兩側被一雙手給拍住了,牢牢固定著他的頭。
柏生的臉距離他很近,兩人的鼻尖甚至都快挨到了一起,對方唇角的淺淡香味傳來,聞鶴心跳劇烈跳動,鼓噪聲在耳膜中作響。
聞母差點把聞蕭的腿掐紫。
柏生就這樣醉醺醺地抵著聞鶴的鼻尖,半晌後,突然高聲:“提問!”
聞鶴:“什……”
柏生:“一曲紅綃不知數的下半句什麼,五秒內回答。”
聞鶴木然片刻,在柏生越來越生氣.jpg的眼神中,默默答:“……鈿頭銀篦擊節碎。”
柏生瞬間樂了:“對啦!”
他在眾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一個獺步成功躲過了聞鶴的手,又拎起旁邊那桌人中幸運觀眾的腦袋:“都護鐵衣冷難著的下一句什麼,五秒內回答。”
那位幸運觀眾噎了一下,被迫露出那雙紫色的眼睛,很無奈,“小少爺,你醉了。”
聞母:“?”
聞蕭:“?”
??管家??你為什麼在這裡??
“誰是你小少爺!”柏生毫不留情:“回答。”
管家頓了頓,麵無表情:“瀚海闌乾百丈冰。”
柏生又樂了:“對啦!”
現在有管家和聞鶴同時逮他,但柏生喝醉之後宛如加了馬達的遊魚,又歡樂地遊到了第三桌無辜觀眾的身邊,進行一個拎:“告訴我,俄頃風定雲墨色的下一句是什麼,五秒內。”
被拎的人露出一張姣好的臉,和柏生有三分相似。
聞母:“???”
聞蕭:“???”
??柏冉??你又為什麼也在這裡啊!!
柏冉真的差點窒息:“小弟,你乾什麼?”
“誰是你小弟!”柏生物理意義上的六親不認,直接霸道:“回答我。”
柏冉無奈:“……秋天漠漠向昏黑。”
柏生滿意了。
柏生又走了,現在逮他的人上升到了三個,壓力來到了聞家這邊。
聞母久違地感受到了幾十年前被老師上課抽背的壓力感,冷汗都差點出來了。
聞蕭倒是還好,他雖然腦子不好,背的還是蠻熟的,這不都是九年義務教育裡麵的內容嗎?
果然,柏生遊走過來,直接精準地開始掰中龍傲天的腦袋:“你——”
聞蕭直接自信:“隨便問咯!”
柏生在看清他的臉後,打了個酒嗝,然後緩緩道:“告訴我,漁陽鼙鼓動地來的上一句是什麼,五秒內。”
聞蕭:“………………”
這他媽什麼啊!!!
柏生手指用力:“不會?”
聞蕭破罐子破摔:“不會怎麼了?要你教了?”
現在這麼多人呢,他能拿自己怎麼樣?
“你不會。”柏生又打了個酒嗝,仔細思考了三秒,隨後,居高臨下地宣布:“該打!看拳!”
聞蕭:“嘎啊!!!”
聞母:“小柏彆啊——手會疼啊!!”
聞父:“吸溜……嗯我茶翻了?”
柏母:“小寶不要啊!媽媽心疼!”
柏父:“外麵誰教你二話不說就打人的??”
柏冉:“我日——怎麼拉不動——”
方圓:“攝像機!!攝像機!!攝像機還在啊!!”
管家:“小少爺,我來。”
瞬間,整個大廳成了混亂的海洋。
聞鶴從來沒覺得這裡有這麼多人過,就好像一聲令下瞬間從地裡鑽出一群嚎叫著的土撥鼠般的感受,他不理解。
熱鬨的混戰旁,寂靜的角落裡,隻有白手套站在聞鶴的身邊,隻有他,感受到了從自家老板身上傳來的深深迷茫。
白手套一哽:“老板……”
“他們,”聞鶴打斷了他的話,表情仍是平靜的:“是打算來拍全家福的嗎?”
白手套一愣,隨即瞳孔地震。
完了。
看把老板刺激的,都開始胡言亂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