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再次恢複意識之時,頭部仍在劇烈地疼痛,眼前昏天黑地。很快,一道白色柔光把他拉扯出來,他緩緩睜開眼,發覺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舒適的大床上,周圍的布置豪華且陌生,不過殘存的記憶很快給了他答案。
這裡是酒店。
抬手捏了捏太陽穴,他的神經突突直跳,腦海裡屬於這個世界的信息飛速湧現,一時間讓他應接不暇。好在沒有人打擾,即便房間裡並非隻有他一人。
腦海裡的翻騰終於平息,宋疏撐著床鋪坐起身,視線在酒店房間裡環繞一圈,最後投向了窗邊那個高大的身影。
男人穿著黑色的真絲睡袍,頭發修剪得很短,肩背寬平、腰乾筆直,睡袍勾勒出緊繃的肌肉線條,充滿即將爆發的力量感,單看背影便可知儀表不凡。
他倚在窗口俯瞰夜景,手裡水晶高腳杯裡緩緩流動著紅寶石般的液體,察覺到宋疏醒了,男人把酒杯放下,邁著長腿走了過來。
宋疏眉頭緊蹙,手指捉住床單,沒有抬頭看對方,因為兩人的關係屬實有點尷尬。
記憶告訴他,他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而眼前的人是他一直欽慕的商界大佬,還是他費儘心思想要攀上的金主。而宋疏穿過來的時機,剛好就是洗乾淨爬上這人床的時候。
實在是……
他的頭又在隱隱作痛。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到眼前,男人的手指不如他的衣袍矜貴,宋疏眼尖地瞥見了指關節處幾個薄薄的繭,他的下頷被對方挑起,被迫抬頭看向了對方。
這不是位年輕的男人,但很英俊。他輪廓分明、眉眼深邃,雖然眼角已經顯出了時光的痕跡,但並不顯老,反而透出了歲月帶來的成熟魅力。
他垂眸看著宋疏,宋疏心尖一緊,他熟悉這種眼神。這是屬於上位者,萬事儘在掌握,而很難再提起什麼興致的懶洋洋的神情,不過很快,他的眼底帶上了一絲笑,抵在自己下頷上的手指也開始輕輕滑動。
“你叫宋疏?”
“……是。”即便不情願,宋疏此刻也不得不回答對方。他需要順應世界的發展,麵前這個男人地位非凡,憑他難以抗衡,更何況是他主動跑到男人床上的。
宋疏對金主、包養這些錢色交易一無所知,而腦海裡關於這方麵的信息卻不少,他的認知再一次遭受著衝擊,臉蛋紅一陣白一陣。
沈承峰居高臨下地打量宋疏半晌,才伸手摩挲那細膩精巧的下頷。這張臉漂亮至極,五官精致、眉眼如畫,皮膚白皙到近乎透明,他微微垂著眼簾,睫毛上水珠未乾,在燈影下映出了非常細碎的光,眉心還有一點紅色的美人痣。
視線掠過那顆美人痣,他的唇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你長的很漂亮。”沈承峰嗓音慵懶而富有磁性,“難怪有自信,讓我欣賞你的睡顏。”
宋疏一愣,隨即領會對方應該是在嘲諷他。確實,他一個上趕著和彆人做身體交易的人卻在對方洗澡的時候睡了過去,把“金主”晾在一邊,簡直離譜。
……可宋疏並不想和他做“那些事”。
微微潮濕的發尾柔潤漆黑,一截白膩的脖頸藏在其中,沈承峰說完這話,帶著薄繭的手指便順著宋疏的脖頸往下,撫過鮮明溫熱的鎖骨,而後探進浴袍,動作溫柔緩慢,如同把玩一件非常精致又易碎的瓷器。
宋疏打了一個冷顫。
即便生理上不反感這種愛撫,心理上卻很抗拒,因為男人觸碰他的瞬間他就知道對方並非勾陳了,胸口無形的勾玉安靜地躺在那,沒有任何反應。
指尖輕輕拂過,浴袍隨著男人的手指散落,露出了他泛著淡粉的滑膩香肩,宛如一輪明月從衣袍中緩緩升起。
宋疏的神經倏然繃緊,這種情況下他即便顧及事情的發展也無法繼續忍耐,他開始考慮是要和對方攤牌,還是直接把他打昏了跑出去。
結果這種想法和殘存的意識產生了矛盾,他心臟開始突突狂跳,一股焦慮和恐慌瘋狂上湧,等宋疏察覺到不對勁,他的眼淚已經決堤了。
“……”
淚水從眼角無聲墜落,滴到男人的手背上,像濕潤的泉眼打開了一個缺口,無窮無儘地往下滾著晶瑩剔透的珍珠。
沈承峰手指頓住了。
宋疏哭得很美,很脆弱,他漂亮的眼尾洇得緋紅,眸中噙著半汪酥水搖搖欲墜,麵龐被淚水沾濕,呈現出單薄易碎的透明感。
不僅男人驚詫他的淚水,宋疏本人更震驚。他絕非愛哭之人,在天界的上萬年從未哭過,但原身懦弱而敏感,一點點的過激情緒都能讓他的淚腺失控,宋疏暫時無法控製這種本能,心裡一慌就哭成了這樣。
他抬手擦眼淚,結果把手擦濕了,睫毛揉亂了,眼淚還在不停地流。
“……”好生氣。
過了許久,他聽到了一聲輕輕的歎息,床鋪凹陷,沈承峰在他旁邊坐下,遞了紙巾給他擦眼淚,手臂撐在他身後像是半摟著他。
“你害怕我?”微微沙啞的嗓音溫柔沉穩,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宋疏沒答,專注地低頭擦眼淚,他算是明白了,自己現在隻要有一點情緒波動就容易哭,必須冷靜。
“好了,彆哭了。”男人語氣無奈,似乎在哄他,“我今晚不碰你,好麼?”
宋疏立刻抬頭,扇動著濕潤的睫毛看他,真實意圖袒露無疑,“真的?”
男人神情複雜,微微頷首。
“那你會不會封殺我?”他艱難地找出了這個詞,剛才就是他的想法觸碰了腦海裡這條警戒線,所以才導致他情緒崩潰。
被封殺,設定裡他最害怕的事情之一。
被他的反應逗著了,沈承峰忍笑,“難說。”
“……”宋疏手指按住眼角,閉上眼睛呼吸,深呼吸。
男人伸手摸了一下他軟軟的頭發,悠悠道,“就這樣看你掉一晚上眼淚也不錯,說實話取悅到我了。”
“……”抿了抿薄唇,他強作冷靜,“但我不願。”
沈承峰微哂,向後靠坐在床頭,姿勢舒展開來,“那我們商量一下,如果不讓睡,你該如何賠償我這一晚的損失?”
宋疏哪裡知道,他現在專心致誌對付自己崩潰的淚腺,一點都不想和男人說話。
腰部忽然收緊,他被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道向後攬去,隨即倒在了對方懷裡。淡淡的煙草味混著古龍香水盈滿鼻息,男人的手圈在他腰間,下巴輕蹭著他的發絲,聲音懶懶地從頭頂傳來:
“你答應了要給我睡,結果臨時返悔,這叫欺詐。按說我該把你攆出去,命令公司把你雪藏,或者直接用點硬的……”
他捉著宋疏的手,從指尖一點點撫摸到指關節,捏著他的指關節輕輕地揉,“但我舍不得。我很喜歡你,不介意對你縱容些。”
宋疏被他摟著,稍微掙了掙就沒有再動。其實像沈承峰這種成熟的男人,隻要他想,就可以表現得溫柔紳士,一點不讓人討厭,再加上對於未知世界的迷茫,宋疏想先聽他把話說完。
“我要你長期做我的情人,如何?”
宋疏從他掌心抽回了手。
“我對喜歡的人一向耐心,更何況你這麼漂亮。”男人沒計較,語氣反而愈發溫柔,“你不用著急報答我,我不會強迫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