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衡看得屏住了呼吸,好半晌才磕磕巴巴地邀請他進了船艙裡。
布料被浸濕而顯得單薄,內裡的雪白肌膚若隱若現,通過袖口那截皓腕便可窺知一二。宋疏把本就鬆散的發帶散開,濕漉漉的頭發便鋪滿了肩,有幾滴水珠還濺到了陸青衡的手背上。少年頓時像被滾油澆了一般,捂著手背坐立難安,宋疏道了一聲抱歉,他又紅著臉連連擺手,然後大獻殷勤:
“雲臻兄為何在此啊?”
“碰巧路過。”
“就你一個人嗎?商兄呢?”
“我一個人,他有事要辦。”
“你冷不冷啊,要不要把衣服脫了,我把我的外袍給你……”
“不必了。”
“那快,快吃杯熱茶,秋天容易著涼。”
說著,陸青衡把茶壺從江謄手中奪過來,倒了一杯香氣嫋嫋的茶放在了宋疏手邊。
江謄麵無表情,“那是我的杯子。”
“哦……那,那我衝洗一下。”船上一共就兩個茶杯,心裡有鬼的陸青衡自然不會把自己的給心上人用,所以連忙就要起身,結果被宋疏攔了下來。
“陸公子莫要麻煩了,我不介意。”宋疏卻隻是略一擺手,執起那茶杯遞到唇邊,將這杯熱茶一飲而儘。
茶杯是靛青色,他的指尖卻猶如白玉,淡粉的唇泛著水光,貼在杯沿微微一抿,柔軟、濕潤,浸潤著茶香。
要命了,陸青衡現在好後悔沒把自己的給他用。
江謄卻隻是又轉向了窗外,拇指下意識在虎口處摩挲,抹去了對方發梢上垂落到皮膚上的水珠。
陸青衡在與他搭話,而宋疏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江謄這邊,所以難免有些心不在焉。
燕聆給出的餿主意,聽聞江陸二人要去遊湖就特地製造了事故,要他在江大俠麵前來一場“濕身誘惑”。但宋疏隻會濕身不會誘惑,他現在看似雲淡風輕地坐在這兒,其實羞窘得不得了,用對方的杯子喝茶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事情,再多一點都沒有了。
“雲臻兄真是人美心善。”陸青衡卻還在誇他,“這麼冷的天居然跳下河救人,在下佩服。”
“心善?”說到這兒,江謄忽然輕輕笑了一笑,依舊望著窗外道,“湖麵平靜無波,天色正好,好端端的因何落水隻怕還有蹊蹺。”
陸青衡微微一愣,語氣有些不悅,“師兄你什麼意思?”
江謄轉過頭,看著宋疏意味深長,“沒彆的意思,隻是方才瞧見那人是喝醉了酒,又在花船上,也許是非禮了哪家姑娘才被推下去,所以覺得不值得救罷了。”
陸青衡哦了一聲,然後埋怨他,“救人的時候哪裡會想那麼多啊,師兄你太苛刻了。”
宋疏避開江謄的視線,執起茶杯又慢慢呷了一口茶,沒說話。
然而那濡濕的睫毛打著顫,垂著眼簾一聲不響,這副樣子在陸青衡眼中端的楚楚可憐。少年想著法兒逗他笑,賣萌犯蠢一樣沒落,直到江謄看不下去,找了個借口拎著人的後領子帶離了畫舫。
待二人離開之後,宋疏終於如釋重負,他將那茶杯捏在指間仔仔細細地瞧了一會兒,然後素手一揚,打水漂一般扔出了窗外。
果真是塊石頭,臭石頭。
宋疏一邊運功風乾衣物一邊生悶氣,這個江謄肯定不是他的小狗,他的小狗絕對不會讓他受這種委屈,哪怕是最開始的沈騫都不帶這樣氣人的。
他不想同這人睡覺了,就算和殷複寒睡都不要同他睡。堅決不要。
衣物和發絲被內力烘乾,宋疏緩緩睜開雙眸,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印入眼簾,黑衣勁裝的男子一手支著頭,一手拿著他方才扔出去的茶杯把玩,正斜斜地倚在他麵前的案幾上。
宋疏:“……”
他閉上眼,語氣平靜,“你怎麼會在這裡?”
“碰巧啊。”殷複寒懶洋洋道,“我碰巧路過河邊,碰巧看到宋教主英雄救美,再碰巧看到你上了江大俠的船,又碰巧接住了你丟出去的茶杯……你說巧是不巧?”
“……”
“看起來宋教主的目的沒達成?嘖,你這樣的出水芙蓉還勾不動那萬年冰山?那他江謄可真是瞎了狗眼。”
“……滾。”宋疏的手按上了腰間軟劍,聲音微冷。
“彆。”殷複寒卻按住了他的手,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素來冷厲的眉眼沾上一點點笑意,加上麵上那幾分不散的邪氣,竟是一種耀眼的英俊:
“不知道為什麼。”他盯著宋疏緩緩道,“宋教主,看見你追求其他男人,我心裡竟然有些不是滋味呢。”
宋疏抬眸對上他的目光,麵色冷淡猶如寒冰覆蓋,而殷複寒眸光閃爍,忽然就傾身靠了過來。
他殺過很多人,身上卻並非是血腥味,而是淡淡的藥草香。他的唇瓣很軟很熱,和他冰涼的唇形成了鮮明對比。他修長的手指捏住他的下頷微微抬起,近乎溫柔地吸吮他的唇舌,舔弄他的口腔。
……
風和日麗,波光粼粼的湖麵上飄過一艘精致的畫舫。然而下一瞬,那畫舫就在劍光侵襲中四分五裂,一黑一白兩個人影相繼躍出,刀劍之聲驟起,徹底打破了湖麵上的平靜。